“历家的皮货行那边现在价钱已经跌了二成,这次属下来,也是带了他们掌柜的话,他们掌柜想问大人,看接下来这局面,皮货怕是要趺的厉害,他们能不能把心思都放在碱上去,那皮货行大人也是有份子的,所以要请大人来拿个主意。”

外面亲卫们闲谈,屋中却还是变成了正事,孙大海开口询问,王通愣了愣随即失笑,开口说道:“也好,本官听说,捷报传回,京津和北直隶的皮货价钱立刻大跌,恩,山西那边也是如此。”

上好的皮货都是从关外和塞外得来,大宗的只有塞外草原,原本这等皮货都是大明和蒙丵古部落的贸易得来,手续繁复,商队往来的风险也不小,成本如此,价格自然高,王通打下归化城,在短期之内,牲畜皮货都会大批的进入大明,东西一多,自然就不稀罕了,价钱也就跌下来。

王通沉吟了下,开口说道:“厉韬在虎威军当差,历家也帮了不少忙,不要让历家吃亏,跟他们家掌柜说,从归化那边过来的皮货,他们愿意做也可以算个份子,不用这么小心,大家都是自己人,尽管开口就是。

“是,属下记下了,回去就和他们去讲。”

王通点点头,却又是说道:“金州私港,那边在辽镇是李守义的辖地?”

“大人莫怪,属下对这个不太清楚,要问过了才能回话。”

孙大海有些惭惶的回答,王通摆摆手,开口说道:“不干事,回去安排人去辽镇那边查查,辽镇那边和咱们这里不同,军镇地方,我不信这样的私港他们不知道。”

在大明其余各处,地方官府就算知道有私港在自己境内,上报上峰,调动军兵也是颇为麻烦,没什么祸害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辽镇是军镇,镇守各处的军将负责军政民政,这等辖地内的私港,根本不用麻烦,直接派兵过去剿了,何况是这等能停靠大批船只的港口,能保持至今,不给军将们上供好处是不可能的,甚至可能就是军将自家的产业。

“咱们打了胜仗,辽镇也要去打胜仗,然后在金州这边又有这么一出,查查,看看其中有什么勾当!”

“是,属下会和杨先生、吕大人他们商议,里外都查查!”

说了几句,孙大海好像是想起什么的说道:“说起辽镇属下倒是想起一桩事,眼下关外那边的人参、貂皮等等山货都在涨价,张老爷子那边想要去高丽那边试试。”

所谓张老爷子就是马三标的岳父张纯德,虽然也是商人身份,但女婿身份在这里,大家都是有个敬称。

“人参、貂皮不是辽镇出产吧!”

“的确不是,是辽镇那边的商户从更北边的女真人那边弄来,现在女真各部打的厉害,这种山货的价钱也跟着飞涨。”

“女真……女真……现在李成梁据说要封国公了,那边咱们插手不上。”

王通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孙大海也不知所以,本就是随口提起,看王通不感兴趣,也就不再说了。”

邹义是张诚的义子,若按照正常的习惯,邹义现在应该是某监的少监或者是要害位置的掌司,又或者派到外面做镇守中官。

断没有义父做太监,义子也做太监的道理,宫中内官也讲究个历练年资,内廷升迁也是按照这个来,不过邹义是个倒外,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御马监的捉督太监,这位置不仅仅是有个太监的名号,还是宫内数得着的实权位置。

谁都知道御马监掌印楚太监是个空架子,真正的掌印太监实际上是邹义,这般年纪就有这样的地位,宫外又有王通那样的奥援,宫内又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大家都觉得,将来邹义肯定会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

这般被人看好,宫内主动投靠的人也是不少,治安司的差事虽然给了孟铎,但消息却比在治安司的时候还要灵通。

六月的宫中比较悠闲,稍微忙碌些的就是在郑贵妃那边的人,算计时间八月份就该生了,大家战战兢兢的不敢有什么差错,那边可是万岁爷最宠爱的妃子,有闪失的话,大家都要见阎王去了。

其他各处则是很自在,归化城那边要从宫内调一批人过去,有的人不愿意去,觉得那边是苦寒之地,不如京师的繁华,也有人想要过去,他们能看出那边条件虽然艰苦,可却充满了机会,是个向上爬的号机缘,最起码去了,或许就不用在宫中论资排辈的苦熬。

张诚对此并不怎么关心,选拔和安排的工作都交给了邹义,让邹义选拔放心又有能力的人过去就是,他没必要关心太细。

御马监的太监值房历来是个冷清地方,御马监虽然权重,但这里素来兵戈肃杀,没人原来的,不过如今却热闹了很多,不想去的和想要去的,总要过来走走邹义的门路。

六月十一这天的下午,一名司礼监文书房的宦官急匆匆找了过来,司礼监出来的宦官在内廷各衙门中地位不同,邹义的随从也不敢怠慢,连忙放了进去,放进去之后,心中还是纳闷,司礼监那么好的衙门不呆,这不是脑袋坏了吗?

那名宦官离开后,邹义却不再见客,而是离开了御马监衙门,也没有让自己的随从跟着。

作为一名五十多岁的老人,在司礼监处理政务,随侍万历皇帝,张诚在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很疲惫。

会有人给打来热水洗脚,也会有人将尚膳监单独做的补药送来,晚上总归是难得的休息,词候张诚的小宦官们都知道,这时候一定要安静,只要不是万岁爷过问的事,不要来打扰,要不然,一直和气的张祖宗可是要发火的。

“老祖宗,邹公公等您几个时辰了!”

还没进住处,就有小宦官过来禀报,旁人这时候是要拦住的,但邹义是个倒外,他和张公公的关系,宫中上下谁不知道。

张诚眉头微皱,脚步却没有停,张诚这个身份地位的太监,在宫中有自己独立的宅院,放在宫外也是颇为气派的规制。

以邹义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在屋中等候,他一直在院子中,看见垂手站着的邹义,张诚淡然吩咐道:“都闪开些,院子外面候着!”

院内院外的随从张诚的宦官都是躬身退下,院门也是关上,邹义上前几步,躬身施礼说道:“干爹这么晚才回来”

“你来有什么事?”

“干爹,王通的亲事明日就要下旨,真是要那般安排吗?”

张诚瞥了邹义一眼,冷声说道:“万岁爷金口玉言,所吩咐的自然就是旨意,难道你有什么异议吗?”

“干窕”

邹义一急,声音猛地高了起来,张诚冷哼了声,却不理会,径直向屋中走去,邹义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张诚方才说话的声音都是压低,在那里愣怔了半响,连忙跟了进去。

张诚进屋之后就是坐下,邹义转身关门之后,急切的开口问道:“干爹,万岁爷那边为何要下这样的旨意,王通为万岁爷为宫内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可万岁爷却这般儿戏,庶……”

“闭嘴!万岁爷的旨意也是我们奴婢能说什么的,旨意都已经到了文书房,难道还能拿回去让万岁爷更改吗?”

张诚声色俱厉,邹义站在那里举起手又放下,焦躁的问道:“万岁爷这些年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王通出了多少力,干爹,咱们这边能有今天这个地步,王通也是帮忙太多,这等这样的旨意,会寒王通的心啊!!”

“你是在质问咱家吗?”

张诚眉头一挑,冷声质问道,邹义一窒,张诚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咱家记得当年你对王通可是势利的很,没想到今天你却这般着紧,去给咱家倒杯茶来。”

邹义愣了愣,还是转身过去倒了杯茶奉上,张诚抿了。茶水,沉声说道:“你说的这些难道咱家不懂?但万岁爷就是万岁爷,他是这天下的主人,他要做什么,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做奴婢的没有插言的余地,没说之前,咱们还能谏言,说出来了,咱们就只能照做。”

说到这里,张诚顿了下,缓声说道:“也没你想的那般严重,对王通来说都是一样,且看他能不能想开,想开了,这荣华富贵不会少了他的,若想不开,心有怨气”

张诚欲言又止,邹义愣在一边,最后只是摇摇头。

关于海瑞奏疏上所说松江徐家侵占田地一事,内阁六部彼此推诿,互相扯皮,许久也没有拿出个结果,没有人愿意去碰触那个马蜂窝。

消息传进宫中,万历皇帝恼怒异常。(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