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日送聘喧嚣后的宁家重新寂静了下来。

在婢女的侍奉下,宁欣脱掉了厚重的华服,摘掉了满头的首饰,换上居家简便的衣服后,如卸重负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轻松了!

宁欣靠着软垫迎枕,品着温度适中的香茗,不由得回想今日发生的事儿,越想越是有趣……只可惜她没能见李冥锐一面,李冥锐是被燕国公直接拽走的,他想偷偷溜进来看她都不行,“是姑爷托我转交给您的。”

抱琴将一个檀木盒子递给宁欣,抿嘴一笑:“姑爷说,这才是他的聘礼!”

宁欣收下盒子却反问道:“这是他给的聘礼,那在花厅上放着的还没收拾好的聘礼又是什么?”

抱琴脑筋转悠得很快,笑着回道:“那些是给外人看的,小姐手里的只给您一个人看,这才是姑爷的心意!”

“既是给我一个人看的,你也别在这偷看了。”宁欣眉头都没皱一下的赶人,“我要一个人看明白他到底送了什么。”

“奴婢遵命。”

抱琴笑着领走了两三个小丫鬟,出门时甚至关紧了房门,在门外道:“主子,奴婢准保不会有人偷看!”

宁欣摸了摸盒子上的花纹,嘴角高高的扬起,不管李冥锐送了什么东西,她都只有高兴,上次送了她一支亲手做得金簪,这一次呢,李冥锐又会送什么?

打开盒子后,宁欣看了一眼,啪得一声,将盒子盖上了,宁欣脸庞微红,似娇嗔似抱怨的喃咛:“坏东西!”

宁欣正准备自己看明白时。听到开房门的声音,宁欣极快的将盒子藏到枕头下面,在宁家唯一不用通报就能进来的人只有宁老太太,抱琴再本事也拦不住宁欣的这位姑祖母!

……

宁老太太气势十足的进门,见宁欣脸庞尚未消去红晕,水眸含着羞涩嗔意,纳闷的问道:“你自己一人捣鼓什么呢?脸怎么这么红?““没事……”

宁欣随手拿来应付宁老太太的书让她的脸庞更红了有些,小声道:“意外,意外。”

手中的春宫图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宁欣往日精明的脑袋乱成了浆糊,瞥见宁老太太脸上的调笑,“姑祖母,不许笑我。”

“不笑。不笑。”

宁老太太坐在宁欣身旁,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庞,“羞涩成这样哪成呢,欣丫头,闺房之乐不是难以启齿的丑事!更不用当作只有男人喜欢,只有你……嗯,你也会体会到水乳交融的刺激和快感的。”

“……”

宁欣耷拉下小脑袋。手指不安的摩挲着春宫图,其实我比您明白!虽然上辈子我只有一个男人近身……如果她在**上不够出色,她怎么会迷住术赤?怎会将术赤的妻妾都压下去?

女子的魅力十足,不仅仅只体现在容貌才情上。更为重要得还有**!

宁欣道:“姑祖母,我不是一点都不懂的,您就别为我担心了。”

“好,好。”

宁老太太拍了拍宁欣的手臂。随口道:“我又不打算送你入宫,自然用不上找人专门教你**。若我说,那些盼女凤争宠的人家都想错了,贤妃是出身烟花之地,想来床榻上功夫也不错,可烟花之地的女子一波又一波,也有好几位名满天下的名妓,可你看谁能像贤妃一样?我猜想贤妃必定有不寻常之处。送女入宫的家族……让女儿学了其形而没学其神,不过给当今陛下送进去几个新鲜的玩物罢了,最后享受得也只是陛下一人!”

“妃嫔只有侍寝才有可能身怀龙种啊。”

宁欣脑袋靠着宁老太太的肩头,“太后娘娘劝皇帝广纳妃嫔还不是想多几个孙子?这么一想,皇帝也不全然是享受呢,妃嫔有孕后能不能平安生下龙种另说,我想皇上最近会辛勤的播种,即便他再看中九皇子,皇上也不会将大宝都压在九皇子身上,多几个儿子,多几个选择……也可以平衡九皇子和贤妃的野心!”

“皇上自然盼着着万寿无疆,他又是亲身经历过夺嫡历程,晓得父弱子强的时候,会是什么个情形,儿子多几个,他将来会用到。”

宁欣眸光微凝,可惜女人再多,妃嫔再美,若是皇帝种子不行,再好的土壤也是白搭……齐王心心念念的都是皇位,怎会让皇帝再得皇子?贤妃同齐王是一样的想法,他们两个可以联手,他应该懂得怎么让男人绝精!

“欣丫头,你又想什么阴谋诡计呢?”

“……”

宁欣闷闷的低头,这都看得出?

宁老太太道:“你现在只能想着一件事,怎么做新娘子!我会送你高高兴兴的出阁。其余的事儿,你不用多费心思,成亲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要紧!”

“嗯,我记下了。”宁欣乖巧的点头,“姑祖母,您对我真好!”

什么都不需要她费心,无论何时都会在她身后,宁欣非常的庆幸有这么一位长辈,不是说宁老太太有多少财产,也不是会说宁老太太有多精明干练,只是因为她给了宁欣一直追求的东西。

前生小姨对宁欣很好,但小姨因为父亲的原因,无法将全部的心都用在宁欣身上,后来……小姨更是随着父亲而去,宁欣其实是被抛下的一个!

宁欣最喜欢依偎进宁老太太怀里,享受她从未享受过温暖,宁老太太把她当作命看待,即便宁欣将天捅了个窟窿,宁老太太也会护着她,她们不过也只是相处两年,但宁欣却离不开她了。

”傻丫头!”、

宁老太太的心也软成一团,搂着宁欣笑道:“我就你一个,不对你好,对谁好?不过你若是做错了事儿,我一样罚你!”

“那别人欺负我呢?”

“我先找欺负你的人算账,回来再揍你!”宁老太太敲了宁欣的额头。“别以为我疼你,你就能躲过去!”

宁欣像是孩童一般的瘪嘴,“哪有被人欺负了还要挨揍的?”

她委屈的表情逗得宁老太太笑开了怀,怀里的丫头怎么疼都疼不够,“今日你也看到了燕国公夫人,你怎么想的?”

“她若是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呢,我会敬她一分。”宁欣天真般的眨了眨水眸,水润的眸底蕴含着弑人性命的狠辣,“若是不想好好的养老。我便同她玩玩。”

真正能被宁欣当作亲人看待的人少之又少,她虽然不会同婆婆长辈相处,但只要宁欣不把她们当作长辈亲人,谁在她手上也讨不好处去。

宁老太太眼睛都没眨一下,赞同道:“我瞧着她不像是个能看得开的。她身边的那个老奴才没少在咱们府上打听消息,可惜……她问出来的都是我想告诉她的,眼下……她一定气的摔茶杯出气……我真真是想看看她那张挫败的脸,真把她自己当成你婆婆了,还敢败坏你的名声?““您别生气。”

“她不值得我生气。”宁老太太摸了把宁欣的脸颊,“你能应付得来,不会让我看见你陷在后宅出不来对吗?”

“没错!”宁欣向宁老太太怀里钻了钻。笑着保证:“我不会给您出手揍人的机会,燕国公府后院也不会磨光我全部的心思。”

宁老太太这才满足的笑了,她就是怕宁欣陷进去耗尽了她的聪明,如果宁欣将一切聪明都用在同燕国公夫人相斗上。宁老太太会为她惋惜。

宁欣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如果重生一次只为再玩宅斗,她重生又有什么意思?她想要有享受生活,享受姑祖母的疼爱。享受贴心的丈夫……她自然也会回报所爱的人。

“后日,齐王大婚。以你同齐王和齐王妃姜氏的交情,你得去一趟!”

“哦。”

宁欣的嘴角幸福的弯着,在姑祖母怀里就是舒服,暖洋洋的,可以让她忘记很多负面情绪,“姑祖母,您且放心,我晓得谁是我丈夫,更晓得我喜欢谁。”

宁老太太摇了摇头,叹道:“你这丫头心也够狠的。”

“我总不能为了旁人的那点奢望,就将我脸盖上,或是远远的避开,再或是不知怎么选!我即使选择了就不会后悔,齐王殿下……他也会一样的。”

……

燕国公府,李妈妈跪在满身怒气吝气的主子面前,“老奴没用,主子,息怒。”

在燕国公夫人脚边散落着很多的茶杯碎片,如宁老太太所料,燕国公夫人明日得更换一整套的茶杯,“我倒要看看这燕国公府究竟谁说得算?看她能得意到几时。即便打听不出来,以王家那贪婪的性子,会眼睁睁的放世子爷离府?他们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儿?李四郎既是救了王老爷命,他搭上一个女儿还委屈了?““主子。”

“我得在他们中间埋下一根刺,如此才好给宁姐儿机会,也省得世子爷为了她同我较劲!”

……

重新修缮一新的齐王府,处处悬挂着红灯笼,只等着齐王妃嫁进来。齐王放下了酒杯,合眼道:“是么?聘礼还能送出这许多的花样来?”

“是。”飞宇低头道、“夜深了,主子安置了吧。”

“你先出去,本王再坐一会……”

齐王又自斟自饮起来,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但那骨子里的悲伤又岂是酒可以掩盖的?

……

布置简单的卧房传来一阵阵荒腔走板的小调,李冥锐端着汤碗站在卧房门前,从小调中就能听出里面的燕国公满腔的喜悦快慰,“伯父,是我。”

“哦。”

小调声渐渐的隐去,燕国公持重的声音飘出来,“锐儿?你进来。”

李冥锐推开了卧房门走了进去,抬头看到喝得醉醺醺的燕国公穿着单衣从暖炕上爬起来,他身上带了几分的酒气,脸庞也比寻常显得红润了一些,勉强睁开醉眼,燕国公问道:“有事儿?”

“醒酒汤。”

“嗯。”

燕国公心满意足的接过醒酒汤。以前孙女也曾照顾过他,可眼下从李冥锐手中接下的醒酒汤却似有千斤重,燕国公喝了一口,“坐下说,看你就是有事的样儿。”

李冥锐依言坐下,见燕国公喝了大半碗,估摸着燕国公应该清醒一些了,说道:“伯父今日很高兴?”

“那是自然。”燕国公将汤碗放到了一旁的炕桌上,醉眼闪烁着兴奋的光亮。欣慰的望着李冥锐,道:“不瞒你说,燕国公府好久没这么扬眉吐气了,除了我承爵那日,今儿是我最高兴的一天!锐儿。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咱们燕国公一脉振兴的希望!”

“伯父没生气?”李冥锐指得是宁老太太设答谢宴的反击,忍不住为姑祖母解释,其实在李冥锐心里,姑祖母分量比伯父重,他虽会孝顺伯父,但对燕国公还是心存一丝丝的芥蒂的。“宁家太夫人也是个倔脾气,况且她太疼宁欣。”

“我明白!”

燕国公洒然一笑,“宁家人都是倔脾气,我还不明白这一点?锐儿。我比你更了解宁家人!宁家的家谱也是咱们比不上的,你放心我没小看宁家的意思,也不会因为宴会菜色的事儿迁怒宁欣,反而……我很高兴。燕国公一脉总算是能娶到清贵士族的小姐了,咱们燕国公一脉被读书人认为是屠夫莽夫。这些我都晓得的。”

“每一代的联姻,大多是同勋贵人家或是中等文臣之家,顶级的士族看不上咱们!”

燕国公转而哈哈大笑,拍着李冥锐的肩头豪放的说道:“可你!锐儿,好样的,你打破了燕国公娶妻身份不贵的传统,你又中了状元,我看谁敢再说燕国公一脉都是蛮子!”

“当年咱们祖上用战功,比武艺逼得那群读书夫人不敢张嘴,可逼迫来的尊重,哪有你今日威风?”

燕国公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嘴的说道:“况且今日那些菜色别说我,就算是首辅他们都不一定见过,宁家独女嫁给了你,她的一切就是你的,是你将来子嗣的,也是我燕国公府的,以后我有得是机会再设一桌这样的菜色,让他们干看着眼红……呵呵,这点委屈算什么?宁家陪送得是咱们李家最为缺少的东西,宁家能给你的也是我给不了你的。”

“所以啊,锐儿,我根本没生气,还盼着宁家再抖出点好东西来,让那群眼红的人羡慕死!”

“伯父不在意就好。”

李冥锐稍稍的放心,看燕国公在兴头上,压下了到嘴边的话,他同宁欣的关系……并不是燕国公所想宁家的一切都是他,而是他的一切都是宁欣的!

他挣下的家业都会交给宁欣,宁欣爱给女儿给女儿,愿意给儿子就给儿子,总之李冥锐有点零花银子就满足了。

燕国公身体不好,李冥锐想着还是别刺激他了。

“今日其实咱们燕国公府也是大出风头的,锐儿看到没?送聘礼的队伍聚集了京城多少人的目光?他们都以为燕国公府完了,可我用珍藏告诉他们,燕国公府比他们想得坚挺!”

“大唐帝国不灭,燕国公府就会长存。”

燕国公醉眼一下子清明了许多,冷笑:“便是大唐帝国有个万一,燕国公依然会存在。”

今日,他得意,他骄傲,看到旁人的羡慕目光,燕国公从未如此满足过。

李冥锐却觉得心情沉重,等到燕国公发泄完得意后,问道:“伯父,除了送到宁家的聘礼外,您是不是还有别的珍藏?”

“怎么?”燕国公点头:“还剩下大约一半,珍藏是祖宗留下做咱们传家宝的,也能证明咱们祖上曾经辉煌过,等你承接了爵位,剩下的珍藏我都传给你!”

“伯父,我想说得就是这一点。”李冥锐正色说道:“敢问伯父,是珍藏重要还是燕国公一脉的荣辱重要?”

“你是怕皇上?不会的,祖上曾经还给皇室一批珍藏,剩下的……”

“那是以前,伯父,今时不同往日,燕国公府的地位并不像祖上那般稳固,祖上能保留下珍藏,但如今……不行。”

李冥锐单膝跪下,仰头认真的说道:“请伯父将剩下的珍藏全部献给皇上,就以皇上下月万寿的缘由,伯父,珍藏是死物,人才是活生生的。”

“那是咱们李家的传家宝!”

“若是李家没了,传家宝也成了别人家的了。”

“李冥锐,你这是在败家知道么?燕国公什么时候服过皇上?”

“我以为我是在振兴燕国公府,您别忘了前两日皇上才将丹书铁券赐还回来,若是没有丹书铁券,还有燕国公?祖上可以同皇上顶牛,如今您有什么实力同皇上叫板?”

李冥锐毫不退缩直视燕国公,“为人臣子要有为人臣子的作为,这批珍藏留在国公府也不过是占着库房,平白的遭人记恨,我以为不妨用这些东西换些燕国公府振兴必不可少的东西,比如圣宠,比如神机营兵权,再比如韩地!”

燕国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气息有些不稳,“你说什么?”

“敢想才能敢做,这些做起来固然不容易,但……不见得不能达到目的。”李冥锐跪爬了半步,压低声音道:“我会就武职,这些珍藏早晚会以赏赐的名义重新回到我们手里,伯父,您就听我一句劝吧,眼下多了这笔珍藏不过是沉重的包袱,您又不舍得拿它们去换银钱,它们又不当吃喝,我实在是不知珍藏除了遭记恨外,还有什么用。”

“万一你将来短了银子……”

“伯父,我娶了宁欣后,永远不会少银子用。”

李冥锐自信的一笑,“况且俸禄和我额外赚到的银子足以保证燕国公府满门的富贵。”

燕国公道:“想想,让我再想想。”

翌日,皇上接到了燕国公偕同燕国公世子的进献,皇帝看着摆满了御书房的珍藏,笑道:“李冥锐是个本分忠诚的,好,马公公赏燕国公世子皇庄一座,白银万两,朕不能亏待了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