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太太知道楚氏上门后,命人从正门迎楚氏进府,并且让丫头将宁欣叫到身边。

“你外祖母的事情我来处理,我叫你来是想让你看看如何打发恶客。”

“其实我也能打发了她!”

宁欣小声的嘀咕,见宁老太太上扬的眉梢,宁欣灿烂的一笑,大声道:”我一定好好学。”

宁老太太笑嗔:“你这丫头,最最是磨人。”

最近宁欣以看宁老太太变脸为乐趣,她乖巧的坐在一旁椅子上,等候楚氏进门。

客厅设在主院的次间,以宁老太太的鉴赏眼光,客厅里的摆设铺陈极好,一水黄花梨家具,珍玩错落有置的放在多宝格上,雪白的签上挂着两副前朝画王留下的字画,四周垂下的碧螺绢纱看质地也只比献给皇帝的贡品差一线而已。

贡品以宁家现在的地位是不用想了,但比贡品差一点各色物品,宁老太太能拿出许多来。

宁欣最为佩服宁老太太一点,明明是奢华的摆设,她愣是能弄出一股的书香清贵气息,两世为人的宁欣都做不到。

有时候,她也在想,宁老太太弄出的商行可能就是为了提供奢华享受的生活。

什么做慈等等不过是宁老太太糊弄人的把戏,哪怕宁老太太没少捐银子浦桥徐路,扶持贫困学子,但享受在她眼里始终是最重要的。

听弄月提起过,有一阵宁老太太喜欢斗蝈蝈,为了她这爱好,那一年光在这一项上她花费了将尽五千两!

五千两什么概念?足够一家三口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

宁欣最近听了许多宁老太太独特的爱好,她深深的觉得,宁老太太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养她,想着自己的衣着,首饰,闺房的布置,宁欣比蝈蝈值钱多了!

前世宁欣虽然出身名门,又得韩王师兄宠溺,但韩地并不讲究这些,父兄皆为行伍的粗人,小姨又是个会过日子的,同宁老太太过日子后,宁欣发觉以前她就是乡下的土财主,什么是精致至极的享受?看宁老太太就是!

按说王家没被夺爵前,宁欣也住过一段日子,可王家的奢靡同宁老太太也不在一个档次上。

佩服的看了一眼默默饮茶的宁老太太,宁欣心想,为了让自己上钩,姑祖母糊弄自己那段日子过得一定挺不习惯的。

她手底下的人是不是应该重新训练了?轻轻松松被宁老太太给糊弄了,这次是对她有善意的人,下次呢?宁欣现在所处的环境并不是太平无事的。

楚氏从进门后,眼睛有点不够用了。

柳下胡同这一片之所以寸土寸金,最主要得柳下胡同离着皇宫最近,再往前是首辅阁臣的宅邸,许多重臣都将家安在此处。

在大唐,重臣远比勋贵更有地位,尤其是当今一力敲打宗室勋贵后,朝臣的影响力比勋贵重得多。

楚氏一个劲的提醒自己要淡定,淡定,宁家府邸的布置,道路两旁种植的花木,摆放的盆景...饶是见过齐王府富贵的楚氏都不由得瞠目结舌。

齐王府是真富贵,纸醉金迷都在面上。

宁家的富贵也不是虚的,就说路上栽种的花木,光请人打理每个月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没有钱真真是养不起。

楚氏眼睑低垂,不由得捻了捻佛珠,宁欣豪富至此么?富贵中带着清贵的做派是谁教导她的?

楚氏记得自己没这么教导过宁欣,管家打理庶务,社交主持中馈,她都没教宁欣,就算宁欣资质好也不能做到这样的井井有条,并不坠书香门第清贵人家的气度。

其中没有几十年见惯风浪的阅历,是布置不下这座府邸的。

楚氏眼力一直不差,见识上,除了贪财自私一点外,她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蠢妇。

走进客厅后,楚氏无视布置,满含着慈爱想念的看着宁欣,那柔和,慈爱的目光几乎能融化任何铁石心肠的人。

宁欣起身,顶着这样的目光,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舒服的地方。

楚氏‘恶心人‘的功力越来越强了,看来王家把恢复爵位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不知自以为救世主的薛珍回京后了解状况后会不会气得吐血。

“外祖母。”宁欣疏远般的曲了曲膝盖,宁三元的夫人,你真真是太不幸了,怎么又这么个生母啊。

如果不是血缘牵绊无法割舍的话,宁欣早整得楚氏不敢再登门了,不管怎么说,楚氏是宁欣外祖母这一点是永远摆脱不了的。

楚氏揉了揉眼睛,仿佛对再见到宁欣很高兴,又仿佛很心疼宁欣,不是因为宁欣的气色好,身体状况明显比在王家好的话,楚氏一定会心疼对宁欣说,回家吧!

“让亲家姑太太笑话了。”楚氏看向宁老太太,见宁老太太通身的气派,楚氏心知这个老太太不好惹,“我这辈子最疼得就是欣丫头的母亲,欣丫头又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对她同旁人不一样。”

宁老太太的淡淡笑道:“是不大一样。”

那语气,那神色,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楚氏似无所遁形,脸皮微微有些热:

“欣丫头母亲去得早,我不能眼看她无人教导,这才接到身边仔细抚养。”

“你坐下再说。”宁老太太随手指了一下,“上茶。”

楚氏看不出宁老太太的深浅,可也明白眼前这位绝不是宁欣随随便便找来充场面的。

很有派头的坐在宁老太太下手处,她端着描花白瓷的茶盏抿了一口...楚氏一愣,这茶...

“不合口味?我喝惯了大红袍,要不我给楚太夫人换龙井?”

“不用,不用。”

楚氏呐呐的放下了茶盏,大红袍,她有多少年没有再喝过了?

楚氏一面为自己露怯愤怒,一面又惊讶宁老太太的派头,宁老太太绝不是第一次喝!

宁老太太看下马威给得差不多了,淡淡的说道:“我原打算过两日带欣丫头去王家看望楚太夫人,倒是让你先登门来看欣丫头,这事弄得...若不是我身上疲倦,怎么也得欣丫头先登王家门才合情理。”

楚氏心疼的看了一眼宁欣,“无妨,我没怪过她,姑太太刚到京城,欣丫头是应该多陪陪姑太太。”

“快,欣丫头。”宁老太太催促宁欣,“代我给你外祖母行了礼,权当作赔不是了。”

宁欣又曲了曲膝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轻轻松松的将没有拜望的过错抹去了。

说话的确很讲究次序,楚氏没有丧失接走宁欣的希望,此时不会同宁欣翻脸,也不会因宁欣没先去王家拜望而责怪她。

宁欣躲开了楚氏伸向自己的手臂,淡淡笑了笑,乖巧安静的坐回原来的位置,既然姑祖母说交给她,宁欣在旁看着就好了。

楚氏尴尬的收回手臂,讪讪的说道:“欣丫头,不认我了?”

宁老太太接口:“她哪敢不认楚太夫人?她经常提起你对她的养育之恩。”

”亲家姑太太,我真真是疼欣丫头,你不知她去江南这段日子,我时时刻刻的记挂着她,生怕...生怕...”楚氏眼里转泪,呜咽道:“好在她平安回京,若是她不在我眼前,我怎么对得起早逝的女儿?”

“当年她拽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的将她托付给我。我同欣丫头的这些年相处,我离不开她了。”

“亲家姑太太,我...我厚着脸皮说一句,我想接欣丫头家去。”

老泪纵横的楚氏就像是一个心疼外孙女的祖母一般,说得声泪俱下,让再狠心的人都不忍夺走宁欣。

宁欣看后恶心得三天吃不下饭菜,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般虚伪至极的人倒是让宁欣长了见识了、

宁老太太慢慢的放下茶盏,沉重的说道:“你疼欣丫头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的,就欣丫头的品貌谁舍得给她委屈,谁能不疼她?”

听了称赞宁欣的话,楚氏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宁欣的品貌?容貌倒是娇弱出众些,品格?不是耍小性,就是噎得她下不来台。

宁欣在京城的时候看似不显山不漏水,可也没少折腾,不是有好处,楚氏宁愿一辈子见不到宁欣。

见宁老太太等着符合,楚氏咬着牙,违心的说道:“是啊,我这些孙女里才情品貌她都是拔尖的。”

本是赞扬的话,可楚氏却看到宁老太太皱了皱眉,听到了差一点让她气晕过去的话语。

“楚太夫人可不能拿王家的小姐同欣丫头比,不是我故意接您伤疤,我们家欣丫头可是要嫁人的,王家小姐...我以为欣丫头得同京城名媛相比。比如陈首辅的孙女...我看同欣丫头的品貌同她相当。”

陈首辅的孙女才情极高,是京城最有贤名的名门贵女。

宁欣看出楚氏气得手臂直哆嗦,小声说道:“姑祖母过过奖了。”

宁老太太义正言辞的教导宁欣,“虽是你们表姐姐妹亲近,但我可不许你同她们学。你得高标准要求自己才能有进步,江南芝兰姜小姐同你站在一起时,我以为你不弱于她。”

“楚太夫人,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欣丫头不比姜家芝兰差。江南总督夫人,江浙巡抚夫人等等贵妇都这么说呢,我们欣丫头也是一位名媛。“

楚氏捏紧了佛珠,一转身的功夫,宁欣从不知名的孤女成了能同一南一北两位名媛抗衡的小姐,这让楚氏如何不恨?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