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归各位,公子,小姐,命妇们分别落座。作为总督府公子又有玉树之称的齐霖自然受到各方面的关注。

原本在众人众人的印象里,芝兰玉树应该凑成一对的,他们家世相当,才学相当,容貌也相当,可总督府和姜家谁都没有这个意思,这一点让旁人极是不解。

莫氏有心关照宁欣,可花会上上下下需要她的安排,其实花会除了捧出名媛和名门公子成亲配对之外,对这些命妇们来说,另一项重要的任务便是互相试探,明年江南税几何?总督或者上官有没有大动作。

即便莫氏很有能力,在众多不同派系,有着不同根基的命妇们的试探下,她也没空同宁欣说话。

知道宁欣到达杭州且要在杭州多住几日后,莫氏低声交代:“改日我让人去接你,咱们再细说。“

宁欣看不到莫氏真诚下的虚伪算计,欣然点头道:”好。”

如果莫氏和江南总督是真心把宁三元当作故友的话,宁欣在江南的运作少不了江南总督的帮忙,一旦他们算计宁三元留给宁欣的遗产的话,宁欣也不会让他们得了好处去。

在江南能用的人可不仅仅是江南总督这个派系,还有即将同齐王联姻的姜家!

宁欣心里不自觉得为李冥锐考虑,齐王同姜家强强联合,若是再同南越王勾结的话,这股势力当今陛下绝对会警惕,眼下的局面,齐王势力越强,李冥锐的作用就越大,陛下许诺给李冥锐的好处就越多。

齐王...宁欣眯了眯眼睛,齐王现在对李冥锐倒是有几分真心,不管什么原因,齐王对李冥锐的信任和亲近远非任何人可比的,再加上平王世子敲敲边鼓,李冥锐又是一个忠厚诚实的样貌,陛下不用他又能用谁?还有长乐公主的脸面情分,一年不到,李冥锐身边集聚了这么多的能人!

宁欣的目光不由得在公子,名士,儒生中寻找李冥锐。

他正同平王世子低声说着什么,平王世子地位尊贵,他怕也知道李冥锐不愿意别人注视着,于是平王世子舍弃中间的位置,偏偏要同李冥锐挤在角落里。

平王世子桃花眼儿眨呀眨的,又是笑,又是哄逗李冥锐开心,仿佛他身边没有人似的。

宁欣抚了抚额头,平王世子...你以为躲在角落里旁人就看不到你了!别人不敢找你的麻烦,还不敢找李冥锐的麻烦?江南本是文华之地。

秀才,举人的录取竞争激烈,许多落榜的人不是他们才学不行,而是江南读书人太多。

这一点同韩地截然相反的,李冥锐的举子身份能在京城蒙人,在江南稍有不慎,他不得被这些落榜的儒生,名士生吞活剥了?

再加上...宁欣看到王季玉被几个人撺掇着向李冥锐走去,狠狠的瞪了平王世子一眼,若是李冥锐被他们打击得没了自信,看我怎么制你!

平王世子后背一阵阵的泛着冷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念道着我?他抬头看了看,宁欣?是宁欣!你不是有玉树公子了吗?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到玉树公子对你欣赏,赞叹,怜悯同情的目光。

平王世子看李冥锐百好千好,但也不得不承认,论风度,家世,才学,口才,财富,容貌,李冥锐都比不上齐家玉树。正常的女子,一定是选玉树,不选李冥锐的,宁家齐家又是世交,总督夫人对宁欣的亲近,齐家对宁欣来说是门好姻缘。

“李兄,我们又见面了。“

王季玉最近可谓春风得意,虽是薛珍在银钱上管他比较紧,但薛珍怕他出门应酬没有面子,这次到江南给了他好几张银票。

薛珍很忙,因此没有再逼他用功,他认识了一群的举止风流,文采斐然的雅士,王季玉日子过得很是愉悦。不用再想功名,不用再想如何恢复爵位。

李冥锐起身拱手,“王公子。”

“李世兄太客气了,李王两家八拜结交,总不能因为你是举人,我是秀才就看不起我啊。”

“李公子是举人?”旁人挑起了眉梢,皮笑肉不笑的道:“举人老爷,失敬了,失敬了。”

王季玉这句话引起了许多落榜儒生的不满,李敏锐外表就是一武夫蛮子,而他竟然是举人!这让许多自诩风流的落榜士子情何以堪?

平王世子想要开口相帮,李冥锐微微摇了摇头,若是自己处处依靠平王世子和齐王,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争取宁欣?

李冥锐憨厚的笑容渐渐隐去,“今日只论年岁,不论功名,举人老爷的称呼...王贤弟,下次见面再叫我也不迟。”

平王世子大笑出声:“对极,对极,下次再叫举人老爷。”

王季玉一干人等脸上同时露出阴郁之色,李冥锐的脸皮太厚了!王季玉了解李冥锐的出身,韩地蛮荒来的蛮子,笑道:“李兄真真是好运气,本是京城人却因你父入了韩地。陛下对蛮荒之颇有关爱,若是我到了韩地,不是,如今的无双都护府,只怕能得个头名案首!”

“在韩地中了举人?哈,难怪,难怪,李兄的运气十足的好。”

“韩地百姓有几家识字?几家懂得忠孝节义?”

“听说韩地的人大多茹毛饮血,大字不识呦。”

李冥锐被人围着讥讽嘲笑,江南狂生名士威名天下,总督府花宴又是相对言论自由的地方,他们讥讽得是韩地人,因此他们肆无忌惮,当然也无人为李冥锐说话。

“愚蠢透顶的韩王,以为自己兵力最强,还不是丧命在一女子手中?”

他们看不起韩王,同样也不是很在意无双郡主宁欣。言语间带出浓浓的嘲弄,此时齐王一身儒生装束从门外走进来,他似一江南文弱的儒生,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应该说屋子里的男男女女们注意力都在李冥锐身上,嘲弄,耻笑,亦有几道同情的目光。

齐霖是认识齐王的,起身相迎,齐王摆了摆手,”无妨,我且听听韩地来的举人会如何说。”

不知为何,齐霖感觉到从脚底冒起的冷意,这股冷意仿佛能将他整个身体冻结,齐王俊美的容貌,唇边的温和无害的笑意...齐霖想着,这股冷意不应该是齐王发出的。

齐王的目光寻到了微微垂头宽茶的宁欣,这就是你要的?你让韩地人受此侮辱?宁欣...韩地是什么样子,你不知?眼下的局面,你不心疼?

宁欣似有所感,抬头看了齐王一眼,祖业被毁,韩地撤藩,你怪谁?别让我想起前生,否则这事没完!

两人的目光相碰,隐约间似似火花相碰,寒芒四射。

李冥锐的醇厚深沉的声音响起,“我只知道韩王铁骑天下无双,我只知道韩地抵抗鞑子百余年,我只知道即便韩地人为此战死,亦无怨无悔。”

“韩地人识字的是不多,但他们朴实,忠诚,热情,他们宁可战死在鞑子的刀下,也绝不后退一步,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已故韩王即便有诸多的野心,诸多的错处,但他不是爱错了无双郡主,而是他用自尽身死赎罪...向满门忠烈的宁家赎罪!向韩地百姓赎罪!”

齐王合了一下眼睛,手臂微微的颤抖,没想到自己的知己是李冥锐!

李冥锐环顾四周,“江南是奢靡富贵,你们是文采雅致,但不是我说,若是鞑子兵临江南,你们其中有几人能得以活命?你们不会为鞑子已经无力进兵中原了吧,百余年前的大唐百姓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呢,大唐江山破碎且风雨飘摇。不过百年,你们就忘记了中兴太宗下的铁令,韩地百姓骁勇善战,乃帝国屏障!”

没有人的目光敢同李冥锐相碰,李冥锐走到摆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前,提笔在准备好的宣纸上挥墨。

一会功夫,李冥锐将毛笔放好,“这是我送给已故宁帅都是悼诗...粉身碎骨终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李冥锐转身出了房门,齐王...从未给任何人让路的齐王,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李冥锐的身影消失后,过了好半晌,平王世子大笑三声“好诗,好诗!宁帅忠烈,狂生误国。”

平王世子追着李冥锐而去,屋子里的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谈话的兴趣,诗词浅显易懂,可蕴含的气势决绝刚烈,非江南盛行的婉约派诗词可比,江南文人诗词更讲究辞藻华丽。

齐霖走到了桌前,认真的看了一眼李冥锐留下的诗词,眼里闪过敬佩,“我以为此诗凭此气节就应定为一等。”

“我等亦如此认为!”

“赞同。”

王季玉的脸色很不好看,薛珍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这是为难李冥锐,还是给他出名的机会?薛珍恨不得踢死王季玉,王季玉上辈子耍李冥锐跟玩似的,这辈子被李冥锐耍,落差是不是太大了?

宁欣手指扣紧了茶杯,轻轻的出了一口气,李冥锐看来不需要自己担心...宁颌怎么还没弄出动静呢?

刚这么一想,宁欣听到外面传来凄厉的叫声,“滚开,滚开!”

宁欣勾起了嘴角,好戏开始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