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歌静静的盯着高远,他的痛苦,他的自嘲,甚至他眼神之中不经意间闪现的悲凉与无奈,全都尽收眼底。舒欤珧畱

她认真的倾听着他的每一句话,她相信,他的这些话应该只对自己一个人提过。

不过,即便此刻,她依然很难想象,他会说出那些话来。

毕竟,他话里的对象是她的爹跟娘。

“你——”李青歌有着一丝迟疑,但很快又直接问出口,“你也喜欢我娘?嫦”

“呵。那样灵动剔透的女子,谁会不喜呢?”高远没有直接回答,但是,他那流露出深深迷恋的眼神却泄露了他一切心思。

李青歌不置可否,想到爹跟娘,那样如玉般的一对璧人,结局却是......想想只觉得心里酸楚的厉害。

高远抬头,深深的瞧了她一眼,“你跟你娘长的很像,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差点以为玉儿又活过来了。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褪”

他稍稍一顿,眼神带着哀求的神色,“李姑娘,你与庭儿的婚事,是我跟你爹娘一手促成,高伯伯一直能盼着你与庭儿成亲,盼着你们能和和美美,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高伯伯。”李青歌婉拒,“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强扭的瓜不甜,我与大少爷之间并无感情。”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而且,我看最近这些日子,你们的关系明显好了许多。”高远劝道。

李青歌摇头,却又懒的解释太多,只道,“大少爷的退婚书一早就已经给我了,所以,高伯伯,这件事您还是别管了吧?”

“什么?”高远一惊,他死活劝高逸庭不要冲动,此事由他处理,想不到这混小子还是自作主张的写了退婚书,真是麻烦。

“高伯伯不必难过,没了我,大少爷与表姑娘便可以名正言顺了,不是更好么?”李青歌道。

高远眉心微骤,他不知道李青歌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心,反正,在他听来,只觉得嘲讽无比。

若是以前,高逸庭能娶夏之荷,他还是觉得不错,两家也算门当户对,那夏之荷的容貌也能配的上自己儿子。

而今,夏家完了,只剩夏之荷一个孤女,连过活的银子都没有,全仗着高家来养着。

这也罢了,反正娶过来,就是高家的人,高家也不缺养一个闲人的那点银子。

关键是,瞧瞧如今夏之荷那张毁容的脸,还有她如今变的粗俗暴虐的性子。

就光这两样,试问,天下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还愿意娶她?

就这几天,高远自己心里都悔死了,万不该当时为了儿子的命,轻易许诺让高逸庭娶她,眼下,他就是想反悔,又怕失了承诺,被人戳脊梁骨。

可若不毁约,他真心觉得对不起儿子。

所以,经过几天的考虑,才下了很大的决定,也才有今晚的事来。

儿子喜欢李青歌,就如当年自己喜欢赫连玉一样。

自己失去赫连玉,已然痛苦了半生。

如今,他无论如何也得成全儿子,帮他留下李青歌。

“是因为荷儿的事吗?你放心,如果你介意,高伯伯就......”

“不。”李青歌立刻解释道,“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只是,我不想嫁高逸庭。”

“为什么?”高远的心陡然痛了一下,就好似听到赫连玉在拒绝自己一样,他深深的受到了伤害。

她都已经将话说的这么直接了,她不明白高远为何还要如此偏执?

“我与大少爷之间已经解除了婚约,高伯伯就别操心了吧。”她再一次重申事实。

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了吗?高远想不到李青歌竟然如此决绝,就如当年赫连玉从未考虑过他的爱,一心只恋着李南风一样。

他的心第二次受到了深深的打击。

一丝阴狠自眼底掠过,再抬头时,脸上却是和善的笑意,“好吧,高伯伯管的太多了,但是,高伯伯却是真心为你们好。”

李青歌淡然勾唇,低低道,“若没有其他的事,青歌就先回去了。”

“别急。”高远给她碗里夹了点菜,俨然一个慈爱的长辈一般,“说了这些话,你连一口菜都还没吃呢。来,先吃点菜,吃饱了,高伯伯再让人送你回去。”

李青歌望了眼碗里的菜,是她爱吃的红烧茄子,但此刻,对着高远,她却没有胃口。

“我不饿。画儿还等我......”

高远不等她话说完,立刻打断她,然后,又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碗里,“你晚饭没吃,怎么会不饿?再大的事,也得吃完了饭再说。”

墨玉般的瞳仁越发幽暗了下去,李青歌细细的凝视着碗里的菜,也没再说要走的话,只听话的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片茄肉。

对面,高远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好似要看她吃进嘴里方罢休。

“高伯伯,你怎么不吃菜?”菜到唇边,李青歌突然又放了下来,看着高远微微紧缩的眸子,不由问了一句。

“呵,高伯伯爱喝酒,喝完了再吃。”高远说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李青歌忙也替高远夹了些菜,劝道,“酒喝多了会伤身,尤其是空着胃喝,高伯伯既喜欢喝酒,那么,也得先吃点菜,垫垫肚子才好。”

“哦,好好好。”高远乐呵呵的瞧着碗里的菜,随后夹了片笋干放进嘴里,“还是青歌丫头贴心啊,怪不得你爹娘那样疼你。”

李青歌无声的笑笑,茄肉递到唇边,终还是没有送进嘴里。

那一丝丝异样的气味终还是没有逃过李青歌的鼻子。

看来,这酒没有问题,有问题是这一桌子的菜。

“怎么了?怎么不吃?”高远审视的望着她,似乎带着一分警惕。

“呜呜......”李青歌突然吸了吸鼻子,两颗晶莹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她抬起头,泪眼汪汪的望着高远,哽咽道,“高伯伯,我想我爹娘。”

“......”高远一怔,暗恼自己好端端的提她爹娘做什么?

“好孩子,事情都过去了,你爹娘不在,以后,高伯伯会好好照顾你们姐弟的。”高远忙慈祥的安慰着,一边又催道,“快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吃不下。”李青歌用手抹了把眼角的泪。

“吃不下?”高远愕然,他从没哄过孩子,尤其还是女孩子,“是这些菜你不爱吃吗?”

李青歌摇了摇头,“想到爹娘惨死,青歌就什么也吃不下了。”

“哎——”高远一声重叹,“吃不下也得吃点,你若饿着了,你爹娘该心疼了。”

“高伯伯,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他是被谁害的?”李青歌突然就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了过去,把个高远当场震住了,“这......”

“你一定知道对不对?”李青歌又哭着问,“他们都觉得青歌年纪小,什么都不肯说,高伯伯,你就告诉我吧,我爹到底被谁害死的?”

“......”高远脸上也露出悲色,重重一叹,悲痛叹道,“哎,也怪我当初没有多留留他,你爹因惦记着你娘跟你们姐弟,急着赶回去,谁知就遇到了暴徒劫匪,到最后......具体的高伯伯也不知晓,但是,那伙杀害你爹的凶手,已经被朝廷缉拿当场处决了,也算为你爹报了仇。”

暴徒劫匪??李青歌一听,越发怀疑了,爹虽然看起来像个风雅俊秀的文弱书生,可是,他会功夫,而且,功夫不弱,一般的暴徒劫匪只怕没那么容易杀他?

何况,暴徒劫匪何至于就要杀人?

她不信,依爹的聪明才智会对付不了几个暴徒劫匪?

高远的面上滴了两颗泪,满面悲戚,却还是劝李青歌,“好孩子,快吃饭吧,不要饿坏了身子,再让你爹娘在那个世上担心。”

“......”李青歌抿唇不语,只轻轻点头,将茄肉递到唇边,却还是没送进嘴里,那一丝寒芒自眼底闪过,她决定今晚要从高远这里套出爹娘死亡的秘密来。

“不好吃?”看她没什么胃口似的又将菜放下,高远好容易提起来的心又扑通的掉了下来,沉的老底。

李青歌摇摇头,“高伯伯,这菜有些凉了,不如让厨房拿下去热热?”

高远眼底闪过不耐,但还是点点头,“好。”

刚要招呼下人撤菜,却正好有个丫鬟进来报,说是表姑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就说我今晚忙,有事明天再来。”高远不悦的吩咐,这几日他也算看透了夏之荷骨子里的卑劣与粗俗,再也没有当初那疼她的劲头了,甚至感觉,她比自己那粗蛮没脑子的大女儿高云瑶还不如。

哎,想到这,又自然而然的想到她与高逸庭的婚事,真是让他悔的肠子都青了。

“姨父。”

那丫鬟刚转身要出门去撵夏之荷,冷不防与夏之荷打了个照面,却见她已然袅袅婷婷的迈着莲步一摇一摆的进了屋来,瞧见高远与李青歌坐在一起吃饭,故作讶异的叫道,“呀,原来李姑娘也在呀?怪不得姨父说忙,没空见我了?”

原来,一早听说,高逸庭下了退婚书与李青歌,她喜出望外,哼,没了李青歌,她自然就会成为这高家未来唯一的当家主母,脸上的毒算什么?高逸庭身上的能解,她相信她脸上的这个也一定能解,等她成了高家大少奶奶,这高家的一切还不都是她的,到那时,她就遍访名医,不信,找不回来当初那张美丽的脸。

因此,她也兴冲冲的准备着,等与高逸庭的婚事将近。

然而,自那日的承诺过后,这高家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枉她常以大少奶奶的身份自居,想给高远等人一些提示与压力,可是,效果甚微啊,除了那些下人对自己态度好些外,这几个主子就好像完全没这回事一样。

夏之荷心里怕了,她怕高远会反悔,若他再反悔,自己以后可真就不好办了,毕竟,高逸庭自己早就明明白白的拒绝娶她了。

正在她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晚饭的时候又听闻,高远请了李青歌去,还派了轿子,态度十分虔诚,甚至还带着讨好的意味。

这让她敏锐的嗅到了事情有变。

高远找李青歌能为什么事?无非是她与高逸庭的婚事呀?

夏之荷想,高远定然是为了高逸庭的颜面以及高家的体面,这才请李青歌,想拿自己的身份亲自央求或者对李青歌施压,但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李青歌退婚罢了。

若李青歌不退婚,哪里还有她夏之荷的好?

所以,夏之荷一听这消息,哪里还顾得上想什么,忙忙的就扶了丫头朝这边来。

她,要阻止高远的目的,决不能让李青歌有嫁给高逸庭的机会。

“你怎么进来了?”高远黑着脸,十分不悦的瞪着她。

夏之荷故意忽略他不悦的眼神,轻轻笑道,“姨父,你偏心哦,你在这招待李姑娘,就忘了荷儿吗?”

说着,夏之荷径直走了过来,拉起李青歌身边的一张椅子,厚脸皮的坐了下来,“呀,菜都没动,你们也才吃吗?正好,我还没吃晚饭呢?姨父,李姑娘,你们不介意多一个人与你们一起吃饭吧?”

她故意笑的无邪又无害。

可是,她那张脸......

李青歌只瞟了一眼别别开了眼,她真是万万没想到,夏之荷脸上的毒比之自己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自己前世好歹还能顾及点体面,怕吓着别人,出门时总是会戴上面纱,好歹遮一下也好。

可是,夏之荷倒好,俨然还是当初那只美丽的孔雀一般,顶着这张吓人的脸,到处闲混,怕人不知道似的。

尤其是刚才她那做作的一笑,若是曾经那张脸,即便忸怩作态,笑出来也无伤大雅,至少还是美的。

而今,那张脸一笑起来,除了狰狞恶心,就真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了。

高远亦是脸色铁青,眼底掩饰不去的嫌恶,但碍着李青歌的面,他又不好发作,只对夏之荷沉声道,“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说完回去吃去,我与你李妹妹有些话要单独说。”

“哦?这样呀,看来荷儿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呢。”夏之荷小嘴一撅,有些受冷落的失落感,转瞬又哀伤的道,“姨父,我来找你是为大表哥的事,你也说过让他娶我的嘛,可是,他现在整天忙的不见踪影,就算回来了,也不见我,姨父,荷儿心里难过啊。”高远皱眉,不耐的敷衍道,“庭儿近来忙的很,不但要忙公务,闲了还得到处找房子,回来就已经很累了,没事,你少去打扰他。”

此刻,高远似乎也能明白儿子为何坚持拒绝夏之荷了,面对这样的夏之荷,他心里开始同情儿子起了。

“姨父。”夏之荷立刻露出受伤无措的神色,委屈道,“荷儿怎么会是打扰他呢?我只是怕他在外面累着了,所以,常常的熬了点汤,想送给他补补身子罢了。可是,他却连面都不让我见,你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说着,她喉咙一哽,就当着两人的面,呜呜咽咽的就哭了起来,哭的好不可怜,好不伤心。

高远脸皮抖了抖,情绪接近爆发的边缘,“荷儿。”他低沉的声音有着隐忍的怒火,“你先回去,等庭儿回来,我会说他的。”

“可他要是不听您的呢?”夏之荷一边擦泪,一边哭的更大声了一些,“姨父,你也知道,大表哥平时好说话,但是,性子却犟的很,他若执意不肯做的事,就算怎么逼都无济于事。所以,他不肯娶荷儿,只怕是真心的了。呜呜呜,姨父,大表哥若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我的清白给了他,脸也是因为他毁成了这样?如今,他却忘恩负义不肯理我,呜呜,真是比杀了我还难受啊?真的,好些个时候,一想到他对我的无情和冷漠,荷儿——都想一死了之算了。”

高远此刻,真想说让她死了算了,但是,看了看边上的李青歌,忍忍还是算了。

但是,也正是这两人坐到了一块,他才算看清了,什么叫云泥之别。

也终于明白自己儿子为何会移情别恋李青歌,却还坚持按照她的意愿给她写了退婚书了。

李青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美貌还在其次,关键是那浑身的气度,恬淡娴静,即便遇到了多大的事也不会像夏之荷那般哭哭啼啼不成体统,像个街头的泼妇似的,她即便是心底有悲伤,有苦痛,可是,那骨子里却依旧透着一股坚韧的劲儿,一种倔强让人不敢轻慢的气度。

可此刻的夏之荷,简直就像一坨扶不起墙的烂泥,还是发阴沟里发腥发臭的那种。

“你先回去,此事等庭儿回来,我自会问个清楚,给你一个交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高远觉得已经够了。

然而,夏之荷却不依不饶,她今天非要在李青歌面前,让高远给自己一个明确的交代,最好能将她与高逸庭成亲的日子定下来。

她还是摇了摇头,“姨父,大表哥他不会听你的,不然,他也不会不理我了。”

“荷儿。”高远怒喝一声,就算不想发怒,但此刻面对她的无理取闹,也抑制不住了,“姨父说的话不好使吗?我让你回去,我自会找庭儿谈,你没听见吗?”

夏之荷像是受到了惊吓般,神色凄惶的像只受惊的小白兔,“姨父......”低低的唤了一声,那眼泪又像决堤的水一般涌了出来。

李青歌见了,也不得不佩服,有些人就是厉害,那眼泪真跟水似的,说来就来。

而她,即便是前世那样被人糟蹋,似乎也未曾落过泪。

不是她不想哭,而是无论她心里怎样哭成了海,那眼里却依然干涩的涌不出一滴泪来。

后来,她想着,这或许就叫欲哭无泪吧。

莫大的伤心,不是几滴眼泪就能化解的。

何况,如果你的眼泪只能换来被人厌恶与唾弃,那还是自己留着好了。

“回去。”高远又怒喝了一声,今晚他可是打算将李青歌交还给高逸庭的,想不到夏之荷这扫把星突然来搅局。

“姨父。”夏之荷眨巴着泪眼,难以承受的哭道,“姨父,就连你也嫌弃荷儿了吗?”

高远,“.......”一捂胸口,那里似乎痛极,被气的。

“高伯伯。”本想着今晚要套高远的话,想不到夏之荷会出来搅局,罢,改日吧,“既然夏姑娘有话跟你说,那青歌就先回去了。”

“你等等。”高远忙拦道,随后又瞪了眼夏之荷,“她能有什么话,左不过这些罢了。荷儿,你还不快回去,还坐着干什么?”

夏之荷却赖着不走,哼,不把李青歌赶走,她是不会起来的,“姨父,我不走,今天姨父不给我一个交代,荷儿死也不会走的,荷儿......如今什么也没有了,爹和娘也都死了,荷儿就剩姨父姨母还有大表哥了,呜呜呜.......”

高远想不到她竟耍起了无赖,当即气的又头疼起来,“好好好,你不走,不走......”

随后,又招呼李青歌,“李姑娘,你也介意,这丫头从小骄纵惯了,你也别走,好歹吃一点东西再走。来人,快将菜拿去热热。”

“是啊,李姑娘。”夏之荷也冷笑着看李青歌,哼道,“怎么我一来李姑娘就要走?怎么着也得把饭吃了,好歹是姨父的心意呢。”

李青歌冷眼扫过两人,一这两人,一个是对自己包藏祸心,一个是对自己不怀好意,哼......

好吧,既然都想让她留下,那么——她不介意留下看场好戏。

两个丫鬟上来撤菜,临出门时,李青歌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丝邪恶的念头,猛然起身,道,“高伯伯,我突然想吃酸辣藕片,我去吩咐厨房做一下。”

“你等等,让丫环们去说一下就好了。”高远喊住她。

李青歌微笑着说,“行,那我跟丫鬟交代一下,怕她们做的不合我的口味。”

说着,李青歌撵到了门口,对那个拎着食盒的丫鬟,嘱咐了一番,待她走后,她快速的从荷包里掏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玉石,含进了口里。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高远与夏之荷,两人面色陡然间都变了。“荷儿,你今晚太不像话了。”

“姨父说话也不算话啊,你承诺过让大表哥娶我,可为何一直不见动静?”夏之荷毫不示弱。

“你?”高远才要反驳,李青歌就已经回来了,她笑着落座,对高远道,“高伯伯,等会你也常常,那是我家乡的小菜,爹跟娘都特别爱吃。”

“酸辣藕片?”高远凝眉,这确实是李南风爱吃的口味,可未必是赫连玉的,记得第一次见她,请她吃了一道麻婆豆腐,当时还只是放了一点辣,她就辣的吐舌头,还不停的喝水来缓解辣味儿,跟了李南风后,连丁点辣味儿不敢沾的她,竟然也嗜好吃辣了?

“嗯,很好吃的,待会高伯伯一定得尝尝。”李青歌兴致勃勃的说。

高远点点头,“好。”倒想尝尝李南风偏爱的美食究竟有什么特别,竟然连赫连玉也改口了?

“切~~~~”夏之荷听了,却是不屑的撇撇嘴,“还以为什么好吃的呢,不过是藕片罢了?”

李青歌面无表情,懒的理她。

高远亦有同感。

谁知,夏之荷反不识趣的自说自话起来,“要说这藕啊,还是荆州的好,那里的藕又大又白,水分还多,有那一年,我们底下进贡上来的,我倒是尝过,那味道甜丝丝的,比一般的藕啊不知要强多少倍呢,一般的藕啊总有股子泥土味儿,不好,不好——”

李青歌低着头,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筷子玩,口里,玉石的沁凉渐渐被暖了起来。

这玉石是爹留给她的,自小被当作饰物带在身上,样子与一般的石头无异,只是,颜色稍淡,年月久了,渐渐呈现翠翠的碧色来,而且越发的光滑洁润了,看起来就像一小块上好的玉一般,其实不是。

但是,她喜欢这像玉一般的石头,所以,就直接取名叫玉石了,这玉石的真正功效却是,将其含在口里,可以百毒不侵。

其实,她也有这么块玉石,可是,在来高家的途中,也就是那次落水后就不见了。

而这一世,她恰巧重生在落水上岸后,醒来却发现那玉石还安然的在身上,于是,就多留了个心眼,将其好好的珍藏了下来。

很快,菜就热好了,丫鬟们又端了上来,还特意又烫了一壶酒。

高远这次倒没有再给李青歌斟酒,只自己先倒了一杯,然后让她二人自行吃菜。

夏之荷也不客气,她早将自己当成了这家的女主人,而且,凭什么,高远就能好吃好喝的招待李青歌?她是他未来的儿媳,就不见他客气呢?哼。

李青歌并没看夏之荷一眼,也自动忽略她不时投来的挑衅目光,只拿着筷子,安静的吃着自己喜欢的菜。

可是,夏之荷偏不安生,见李青歌吃的不声不响,姿态还那般优雅,她顿时被气的眼睛都红了。

曾经,她也是那样的优雅如斯,可谁知道,她如今怎么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就连吃饭,她也吃不出李青歌的那份美来?

不由得,夏之荷妒火如焚,拿着筷子也夹了块藕片塞进嘴里,但刚一尝到那酸不酸辣不辣的味道,立刻就又吐了出来,苦着脸道,“唔,这什么味道,难吃死了?”

李青歌见她故意挑衅,眉峰稍拢,却继续吃而不语。

与厌恶之人一起吃饭,她懒的说话,更不想动怒破坏自己吃饭的情绪,毕竟,饭菜无罪,而做这些饭菜的人也是辛苦,她不想就这么辜负了。

一记重拳砸到了棉花上,夏之荷不禁觉得无力,反而自己胸口堵的厉害。

“不是没吃晚饭吗?还不快吃。”瞧她那样子,高远真想将她丢出去,他真怀疑,她以往的教养和修养都哪里去了?曾经那个仙女似的的夏之荷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过?

夏之荷郁闷的哼了声,闷头吃菜。

吃着吃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身上越发无力了,这脑子也跟着昏沉沉的,身侧的李青歌在她眼里也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

“怎么?......”她刚想说出不适,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往下一趴,整张脸贴进了菜盘子里。

李青歌微掀眼帘,暗自摇头,可惜了那一碟还未动的红烧茄子。

而对面,高远倒是不动声色,只嘀咕了一句,“不会喝酒还要喝,真是......”只是,夏之荷都趴下了,李青歌怎么还好端端的?

正想着,高远也只觉得头脑发昏,眼睛也花了起来,就在他眼前昏暗之前,却也望见了李青歌摔了碗,整个人歪靠在了桌子上。

他心里一动,却还没来得及想什么,自己也即刻陷入了昏暗之中。

屋子里一片诡异的寂静。

黑漆漆的眸子陡然睁了开,里面荡漾着晶亮的幽芒,李青歌坐直了身子,看着桌子上趴着的高远与夏之荷,唇角不觉勾起,划过一抹邪佞的弧度。

让她留下,算计她???

哼。

须不知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高远在这些菜里下了迷、药,却在他自己喝的酒里放了解药,哼,须不知,她刚才出去吩咐丫头们添菜时,还多吩咐了一句,那就是老爷那酒太烈,让换一壶清淡些的过来。

而她,因玉石在口,所以,即便吃了这些菜也没有关系。

视线自那昏倒的两人身上挪开,李青歌又拿起了筷子,将那一碟还热着的酸辣藕片拿到了跟前,又细细的吃了起来。

谁说不好吃来着?这酸酸辣辣的味道,最是棒极,只是,这厨子手艺太差,做起来的味道比娘的手艺差远了。

慢条斯理,将盘子里的藕片尽数吃光,李青歌这才用帕子擦了嘴,然后,拍拍手,起身,目光渐渐变得阴冷了起来。

高远,夏之荷......

这对居心不良的男女,哼!

李青歌虽然人小,但是力气倒不小,这两个人很快就被她拖到了一处。

不费吹灰之力。

掸掸衣角上刚刚溅到的菜汁,李青歌看都没看地上的两人,面无表情的径直抬步离开。门口,两个丫鬟正站在那伺候着,见她出来,忙上前问,“李姑娘,您这是要回去吗?”

“是啊。”李青歌小手揉着额头,秀眉皱紧,无力的咕哝道,“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歇着了。”

“哦,那老爷......”

“哦,高伯伯正与表姑娘在里面商量事呢,你们别进去打扰了。”李青歌道。

“嗯。”那丫头点头应着,随后,又道,“轿子在外候着呢,我扶姑娘过去。”

“好。”李青歌便扶了那丫鬟的手,朝院外走去。

——

李青歌刚走不久,高逸庭便回来了,在外忙碌了一天,他真的已经累极,但是,小厮却告诉他,说老爷吩咐了,让他一回来立刻去他书房,说有要紧的事。

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呢?明日就是搬家之期了,可是,这些人没有一个管事的,全都指着他一个人呢?

其实,他也不想看高远那张冷漠的脸。

但是,明日就是李青歌给的最后日期了,他还得指望高远出来主持大局,毕竟,这么一大家子说搬就搬,也不是容易的,若没个人出来掌控局面,怕也是会乱糟糟的吧。

他倒不怕别的,就怕被李青歌小看了去。

事实上,与李青歌解除婚约,他也有一半赌气的成分,他要证明给她看,他不是那种卑劣无能的男人。

他也有他自己的担当,是个可有依托的男人,不管她信不信。

只随意的洗了把脸,连衣裳也没换,高逸庭便又直奔高远那儿。

“大少爷。”门口的丫鬟见高逸庭来了,忙上前迎来。

“老爷呢?”高逸庭朝里望着,只见书房里灯火辉煌,便直奔而入。

那丫鬟想起之前李青歌交代的话,便道,“老爷正与表姑娘商量要紧的事呢,大少爷,要不要奴婢先进去回禀一声儿?”

他们俩在一起能商量什么要紧的事?铁定又是自己的婚事?

哼,高逸庭当即又气又恼,撇开丫鬟,径直向里走去。

今晚,他就得说明白了,哪怕没有了李青歌,他也绝不会再娶夏之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