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荷在丫鬟那里受了羞辱,心情坏到了极点,衣服鞋子也没换,直接红着眼睛朝高逸庭那院奔去,一路上遇到有人异样的眼神,她也不管不顾,此刻,她只想快点见到高逸庭,在他怀里好好的哭上一场。舒榒駑襻

告诉他:

大表哥,你的荷儿受欺负了,被一个低贱的奴婢用屎尿羞辱。

大表哥......

荷儿好难过,真的,难受的快要死掉了妪。

然而,当她到了高逸庭的院子,却有一名正在打扫的小厮拦了上来,“表姑娘。”

“滚开。”夏之荷冷眼扫了他一眼,直接朝里冲去唱。

那小厮忙又追了上来,喊道,“表姑娘,大少爷现在不在府上,您这样急切的过来,是有事吗?”

“他不在?”夏之荷微微一顿,布满血丝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那小厮。

那小厮明显傻住,看着夏之荷微微浮肿的脸,似乎有些精神恍惚,解释道,“大少爷随老爷扶老太太的灵柩回南去了,需再过两日才回得来呢。”

“是了,他不在府上,他不在......”失神的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夏之荷一颗心宛若浸在了苦汁里,那屋子她曾经来了无数次,如今,却是连进也难进了。

什么是绝望?什么叫欲哭无泪的绝望?

只怕此刻只有夏之荷自己体会的最深。

高逸庭,那个从小与她一起长大,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疼爱的男人,已然不属于她了。

那一夜,她说过狠绝的话,两人已经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可是,一想到这四个字,为何心里会痛?

高逸庭,你这混蛋,为什么你不拦着荷儿?就像曾经的无数次,荷儿无理取闹撒娇耍赖时,哪一次不是你好言哄着回来的?

可为何这一次,你就忍心看她走进深渊,离你远去呢?

高逸庭,你好狠的心呐!

不,她不稀罕,是她不要他的,不是吗?

高逸庭,是我夏之荷先不要你的。

“是我先不要你的。”她低低喃喃,痛恨的双眸内却是有泪花闪烁。

“表姑娘。”那小厮不懂她这是怎么了?一会哭一会笑的。

夏之荷抹了把眼角的泪,冷冷的扫了那小厮一眼,神情带着惯有的高傲,“没事,我记错了,以为大表哥今天会回来。”

“哦。”那小厮哼了声,心内却是嘀咕,都传大少爷与表姑娘已经决裂了,怎么表姑娘又来了?还是这副样子?难不成还想与大少爷和好不成?

他眼底的眼神,夏之荷自是心知肚明的,那一晚,她冷酷的从高逸庭房里离开,两人决裂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高府。

而她也是有意让这消息飞远的,最好,落在三殿下的耳里,让他知道,她与高逸庭之间根本就没有关系了。

那时候,他便没有顾虑了吧?他的眼睛会看她一眼的吧?

然而,昨夜,她爱慕期盼,心惦念的连晚上做梦都只敢仰望的男人来了,却是为李青歌,与她夏之荷没有半丝干系。

更甚者,他都不记得自己了。

即便曾经,他收了自己做奴婢,然后像货物一般转送给高逸庭。

呵,他就连这样被他羞辱过的女子,亦是一点不记得了。

从头至尾,他的眼睛只看到李青歌,他的温柔,他的深情,全都是为李青歌。

对她——夏之荷,只有厌恶冷酷甚至是残忍。

啊——好恨,好恨......

跌跌撞撞,夏之荷出了高逸庭的院子,入眼,皆是花红柳绿,曾经万分熟悉的景致,如今,在她眼里,已然不成个样子。

这曾经带给她欢乐的高府,此刻,就像一座偌大的冰窖,让她痛苦的快要窒息。

然而,离了这里,她却不知该往哪里去?

曾经最为骄傲的家,如今早已成了灰烬,爹娘还在县衙,不知生死,等她来救。

抹掉眼角不自觉渗出的泪,夏之荷步履匆忙的向大太太那边去。

她不能输,她更不能倒下。

如今的她,唯有依靠高家,才能有立足之地。

——

收拾好了心情,夏之荷疾奔向大太太那院,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毕竟娘是大太太的亲妹妹,而且,昨夜那件事,本是大太太主动提出,爹娘帮着办的,就算不为别的,只为对付李青歌这同样的仇人,她也不该放任此事不管,不是吗?

即便别的不管,就她受丫鬟欺辱这件事,也必须得管,哼,她与大太太是姨侄的关系,她受辱,大太太脸上也无光不是?

想好了一切,夏之荷兴冲冲的到了大太太院里。

只是,大太太一夜未归,一直守在了高云瑶这边。

夏之荷又忙忙的赶往高云瑶那边,想将一早所受都与大太太这边说了,她发了狠,定要将那羞辱自己的丫头四儿撵出府去不可。

高云瑶这边,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大太太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似睡着了一般,李碧茹蹲在脚边,细心的为她捏着双腿。

床边,一个丫鬟扶着高云瑶坐着,另一个丫鬟坐在对面,正一勺一勺的喂着药。

“姨妈。”夏之荷耸了耸鼻子,带着哭腔喊了一声,随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大太太的椅子前。

大太太眼皮一动,却没有睁眼,只有气无力的说了声,“你来了?”

“姨妈,呜呜呜......”夏之荷一跪便哭开了,心中委屈的不行,那眼泪就像决堤的水一般,顺着脸颊簌簌的滑落,“姨妈,你要为侄女做主呀,姨妈,如今在这个府里,就算一个低贱的奴婢,也敢欺负到您侄女的头上来了,姨妈。她们明里是在欺辱我,实际上,那就是没将姨妈放在眼里呀。她们摆明了是想要连姨妈您也要拿住了呀。”

大太太本就心烦,此刻听她哭诉,不免更添一层烦躁,凝眉不耐道,“罢了,你且起来吧,一大早就跪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姨妈。”夏之荷心里不甘,这些年,大太太没少从夏家得到好处,光暗地里使唤的银子就不知使了多少呢?不然,她那么稳当的做上高家的当家主母?高远能那么顺利的当上太医院总管?

好,即便如此的话,想高远不过一个太医的头儿,一年的俸禄也是有限,高逸庭就更不用说了,两人加起来,一年也难有一万银子,可是,瞧瞧这高家的气派,吃穿用度什么的,哪一样不奢华到了极致?这些银子哪里出的?夏家也没少朝里面填补。

外人还只当她夏之荷每年来这高家小住,被高家人捧在手心里的疼,俨然比高云瑶这些正经的小姐还要风光,那是因为,自己的爹娘朝里头贴了银子的。

因高家在京城,且高远毕竟在朝为官,所接触的人皆是非富即贵,所以,爹娘认为,她能住在高家,对她将来的发展会有好处,所以,才心甘情愿的往里填银子。

可是,这些外人并不知晓,但她夏之荷心底却有数的很。

夏家于大太太是有恩的。

何况,若没有夏家倒了于她大太太也没什么好处,毕竟那晚找道士除邪,也是大太太的主意,哼,若不是她,爹娘怎会沦落至此?

如今,夏家不在,爹娘身陷囹圄,这大太太反显得事不关已一般,就连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侄女,也不闻不问了,任由府里下人作践,这太说不过去了。

夏之荷果然起了来,却指着自己一双脏污的绣鞋,哭道,“姨妈,你且瞧瞧,那几个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不尽心伺候也就罢了,还变着法子羞辱我,一早起,竟然让我倒夜壶,还将屎尿泼到了我的身上。姨妈......此等羞辱,你让我怎么吞咽的下。呜呜呜,若爹和娘在,是断然不会允许此事发生的。”

眼皮轻轻掀起,大太太缓缓睁开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看起来有些浑浊。

她朝夏之荷看了一眼,发髻松散,衣服凌乱,那一双绣鞋的确脏污的不行,隐隐还散发出一阵腥臊的气味,曾经仙女一般美若天人的姑娘此刻在眼前就如普通寻常的村妇一般,再无光鲜亮丽可言。

“姨妈。”夏之荷泪眼汪汪的盯着大太太,今日,她非得大太太给自己一个说法不行,不单是为了处置那几个丫鬟,更为了向大太太施压,要是连这点小事,大太太都不帮自己的话,那么,爹娘的事,甚至今后许多的事,大太太又怎会伸手?

“哎——”大太太一叹,一夜无眠,那脸色实在是差的很,“荷儿,我知你受了委屈,可是,你瞧姨妈现在这个样子,还能管的住谁?”

“可是——”

大太太打断她的话,朝床边一努嘴,瞧了瞧,只见那高云瑶整个人呆滞如木头,丫鬟喂一口药,她喝一口,不喂就不知道张嘴,那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某处,似乎连眨也不会了。

“我连你妹妹都护不了,何况是你?”

夏之荷这才发现高云瑶非常的不对劲,不免心惊,“大妹妹怎么样了?”

想起昨夜高云瑶那个样子,只怕不好。

大太太摇摇头,重重的叹息,“怕是要废了?”

“怎么?”夏之荷一惊,再看那高云瑶,已经让丫鬟扶着躺下了,可是,一双眼睛却还是睁的,但那毫无生机的模样俨然死人一般。

大太太瞧着,浑浊的眼睛里滚落了泪来,“可怜我那瑶儿,今年才十五,呜呜......”

再也控制不住,当着夏之荷以及众丫鬟的面,大太太就悲戚的哭了出来。

毕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曾经也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且这个女儿小时候,生的又好,脾性也乖巧,只是后来慢慢的变得有些任性刁蛮了,但是,她还小不是吗?等再大一些,懂事了自然会好的。

可是,她才十五,就出了这些事,让她以后可怎么活?

越想,心中越是悲戚,想不到她一生风光,老了老了,却成了这样?自己瘫了不说,连唯一的女儿也成了这活死人一样。

“表姑娘。”李碧如这时出声说道,一双柔媚的眼睛朝夏之荷轻轻剜去,“昨夜大小姐闹了一夜,太太也守了一夜,天快亮时,找了大夫过来瞧,吃了点安神的药才算安静了一会,但是,大夫说情况并不好。太太为此伤心难过了一晚上,才奴婢哄着好容易喝了点粥,又稍稍眯了会歇歇神,可巧表姑娘就来了。太太如今也是疲惫的不行,表姑娘也稍稍体贴体贴太太呢,不过是几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许是才到表姑娘那边伺候,还不懂表姑娘的规矩。表姑娘是什么人?您是主子,又何必真与她们一般见识?”

她声音低低柔柔,却一字一句透着责怪之意,怪夏之荷不懂事,都已经这样了,还为几个丫鬟伺候不周的事来烦大太太,真是太不知礼了。

夏之荷直接被气的想要吐血,她是来求助的,想不到又受了一肚子气。

更郁闷的是,李碧如也是一个奴婢,她如此出言不逊的教训自己,而大太太竟然半句斥责的话也没有。

夏之荷伤透了心,只感觉整个天空都灰了,她的世界已然倾塌,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在欺辱她。

但她最后的理智还是有的,也深知自己受丫鬟欺辱的那点事,与高云瑶相比起来,在大太太心里算得了什么?

可是......

“姨妈,您可好些了?”夏之荷脸色一变,忙半跪在大太太跟前,挤开李碧茹,亲自的为大太太捏起了腿来,“荷儿不知大妹妹竟然这么严重了?都怪那李青歌,姨妈,我觉得定然是她在背后捣鬼。”

就算知道是那李青歌又能如何?大太太心里是又气又灰心,几次斗下来,她不但折了自己妹妹妹夫,还赔上了女儿,可李青歌不还好端端的。

“罢,此话以后休要再提,你既住在高家,日后就该与她好好相处才是。”大太太灰心的嘱咐着。

闻言,不仅夏之荷,就连李碧茹亦是心惊,大太太与李青歌之间的仇恨,满府皆知,想不到她今日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似有退缩之意?可能吗?依她对大太太的了解,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此人睚眦必报,在李青歌那里受了这些罪,若不报复回来,只怕她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所以,稍稍想了想,李碧茹便又恢复如常,知道,大太太屡次在李青歌那边受挫,只怕要改变策略了。

她不怕,反正,大太太与李青歌,无论哪一边倒了,于她都是只好不坏的。

夏之荷倒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不到大太太会服输?而且是朝李青歌服输?她接受不了。

“姨妈,难道你忘了昨晚的事了吗?我那么求她,可她却连一句求情的话也没说。还有。”夏之荷眼神陡然凶狠了起来,“荷儿怀疑,昨晚那些事,完全都是李青歌一手策划。她根本就是想将姨妈和我们一网打尽,只是,到后来,我爹跟我娘扛下了,这才没有牵扯到姨妈。”

言外之意,也有让大太太感恩之意。

大太太眸色微冷,朝夏之荷狠狠望来,“够了,这些话以后别再说了,本夫人如今年纪大了,荷儿又这个样子,我再也没有心思和力气做什么了。你若不服,你直接去找她好了?”

“我?”夏之荷一噎,她找李青歌?她倒是想,可人家李青歌根本就不搭理自己呀,就是硬来,也不会是她的对手,毕竟李青歌身边还有几个忠实的奴婢呢,而她,只身一人,身边的奴婢不是背叛就是刁奴,还能指望她们吗?

“我也只是这么说说罢了。”到最后,夏之荷只得颓丧的说了这么一句。

大太太也没怎么理她,而高云瑶歇息之后,大太太也要歇息了,几个丫鬟相继退了出去,夏之荷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只得满心不甘的出了门。

兴冲冲的来,最后只得败兴而归,还又添了一层气,夏之荷回去的路上,整个人面如死灰,却是连走路的力气也没了。

廊檐下,李碧茹盯着那颓丧的背影,嘴角噙起一缕幸灾乐祸的冷笑!

——

李青歌是半上午的时候,回到了高府,是兰千雪送的,但两人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直冷的像冰点。

李青歌有些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兰千雪喝醉了酒,吐了一身,最后还从屋顶掉了下去,衣服擦过树枝也划破了。

她是怕他身上再有什么外伤,所以,才让小二帮着检查一下,顺便给他换身干净的衣裳,也让他舒服一下罢了。

谁知,这竟惹毛了他。

瞧他最后瞪着自己的那双猩红的眼睛,如同一只疯狂的兽一般,真是吓人。

她当时真有种错觉,若他真的是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撕碎的。

“小姐。”看李青歌从外面走进来,醉儿眼珠子都快瞪掉到了地上,她忙迎过来,打量着她有些褶皱的衣服,皱眉道,“小姐,你昨晚不在府里?”这衣服还是昨天穿的呢?还有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夜没睡好的样子。

李青歌无奈的看她一眼,醉儿嗓门大,她这一声喊,里面翠巧翠蓉就都听见了,李青画是第一个跑了出来,兴奋的举着他一早上画好的画作给她看。

“画的不错。”李青歌拿起画来,见上面画的小卷毛狗非常可爱,尤其是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很是传神,不免好奇的问,“这小狗真可爱,你从哪儿看到的?”

“是轩哥哥给的。”得到姐姐的夸奖,李青画乐颠颠的扬起小脸说。

“他?”李青歌心头猛然跳了一下,想到已经有十多天没见过他了吧,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二姨娘出殡的那天呢。

“小姐。”见李青歌失神,醉儿朝翠巧翠蓉两个挤了下眼睛,一面笑着碰了下李青歌,低声在她耳边道,“小姐,二少爷回来了,还给你带了东西呢,你快去瞧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