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天边的晚霞一点一点地褪去,幽蓝色的天空,如一块巨大的幕布,将高府笼罩的严严实实。舒榒駑襻

今晚,是天道法师前来降妖除魔之日,天一黑,所有宫灯全部点燃,那明亮的灯光直照的高府有如白昼一般。

简单的用了点晚饭后,大太太又用温水洗了把脸,再由李碧茹帮着简单的化了点妆,多日不曾打理过的头发,亦重新梳了一遍,为表示今日之特别,还特地在发髻上斜插了一支精致的金步摇。

“太太,您看,这么一梳呀,您起码年轻了十岁。”梳妆完毕,李碧茹拿起镜子,递到大太太跟前,柔声讨好着。

自从夏之荷回来,又与大太太有了和好之意后,这李碧茹心里天天是七上八下的,就怕哪一天,那夏之荷撺掇着大太太对自己秋后算账妃。

望着镜子里那一张枯瘦的脸,即便刻意晕了点胭脂,那双颊依旧透着恹恹的蜡黄色,大大灰心的推开镜子,叹道,“罢,都已经成这副模样了,年不年轻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呢?”然而,那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抚了抚发间的金步摇。

这枝金步摇乃纯金打造,精巧至极,尤其是顶端那只金凤,更是雕工细致,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现在的她对于自己何种面貌,倒是彻底没了心思,但是,这金步摇可代表了她的身份,她的地位毽。

虽然,那日普济寺中,高远发狠的说要休了她,府中一干下人也全部遣到了别处,可是,这休书毕竟没到她手上,那么,她就还是这高府的当家主母。

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所以,当家主母就得有点主母的派头,这枝金步摇乃当年初嫁高府时,老太太所赠,已经有很多年月没有拿出来用过了。

今晚,她再次妆饰在头上,无疑是向众人宣誓,她还是高家的女主人,是高远明媒正娶的妻子。

从今晚过后,她要铲除李青歌,将一切不利自己的因素统统消灭。

她,要重新在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重新站起来,重新树立起自己的威望。

“太太,“见大太太出神,李碧茹从旁叫道,”晚上风大,太太还是加件衣裳呢。“

”不用。“大太太摆手,只道,”将那柜子里,我的一件银灰色的披风拿出来。“

”哦。“李碧茹走到衣柜边,仔细翻找了一番,果然找出一件银灰色的披风,只是,许是太久没用过,有些发皱,亦有些发霉的味道。

”太太,这个——“

”就这样带着吧。“大太太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这披风可是当年自己嫁过来,娘亲自给她做的,寓意是能披着它,一帆风顺之意,这些年,这件衣服一直陪着自己,陪着自己经历着风雨。

“好。”李碧如也没多说什么,径直将披风叠好,以备晚上再用。

大太太看了窗外一眼,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戌时了。”李碧茹道,“才周嬷嬷来回,说是祭坛之物已经准备就绪。”

“哦。”大太太点头,“好,你推我去吧。”

“是。”李碧茹道。

刚推大太太出了房间,到了前厅,就见唐玉带着夏之荷进了门来。

“姐姐。”

“姨妈。”

两人同时给大太太行礼。

“姐姐,我正要来找你呢,那天道法师已经来了,正与我老爷在前厅喝茶呢。”唐玉道,“他说了,戌时一到,开坛做法,定要将府中妖邪尽数除去,姐姐就放心吧。”

“哦。”大太太点点头,该交代的她都事先与那天道法师交代过了,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姨妈,我来推您过去吧。”夏之荷这时,体贴的过来,挤开李碧茹。

李碧茹微皱了眉,触及到夏之荷眸底一抹阴狠的冷笑,不禁心下一颤,看来,这女人对自己是恨上了。

眼看着大太太与夏之荷母女走在前面,李碧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拿着东西,乖巧的跟了上去。

——

三姨娘房中,高云萍正亲自捧了茶奉与自己的娘亲。

“娘。”见自己的娘还在对着镜子比对着到底用哪根簪子时,高云萍气的将杯子一放,不满道,“娘,才女儿说的话,你到底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三姨娘不耐的睨了她一眼,最后还是选了一朵紫色的簪花别在了发间,老爷曾说过,她适合紫色,能显得她更雅致一些。

”那你到底什么个主意呢?“高云萍烦躁的瞅着自己的娘,心里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若自己的娘能有大太太一半的心思,自己也不至于落成今天这副惨状。

三姨娘将鬓发理的熨帖之后,这才放下了梳子,瞅着一旁抿唇生闷气的女儿,重重一叹,”萍儿啊,不是娘不想,而是娘没那个福气呀。这高家的当家主母谁不想当,可关键是,大姐她不还没死吗?“

”娘。“高云萍不住摇头,鄙夷的看着自己的娘,好半晌,方冷哼道,”娘,你若想等到那老妖婆死了,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若爹再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进府,你看你能怎样?“

三姨娘白了她一眼,“你瞧瞧,这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该说的话吗?哼,幸好你爹不在家,若被他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娘。”高云萍急的叫了起来,但看三姨娘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最得又耐着性子分析道,“娘,你听我说,二姨娘没了,那老妖婆又瘫了,上次爹就说休了她,谁知后来竟一直没提过。所以,娘,趁着现在,你赶紧在爹那添一把柴火,将那老妖婆彻底踩下去,自己坐上高夫人的位置,这不是很好吗?”

“你以为那夫人的位置想坐就能坐的?”三姨娘嗤的一声笑,对于女儿说的好事,她并不看好,因此反劝说女儿,“萍儿,你也听娘一句劝呢,自从你发生了那件事后,你爹也是心疼,他答应娘了,说是会给你挑个好人家,还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不会让你受苦的。”

“娘?”高云萍低吼道,“一个姨娘生的女儿,就算赔多少嫁妆,能许个什么好人家?难道,你做了小的,还要女儿也跟着做小不成?”

“你?”三姨娘被女儿这话气的涨红了脸,过后,眼圈都红了,哭道,“是,娘没本事,只配给人家做小,可是,这些年,娘也没亏着你,但凡娘有的,哪样不先紧着你,只要娘能办的到,哪件事不想着你?你.......”

“可我到底是姨娘生的。”一提到这个,高云萍对自己的亲生娘亲几乎是恨了起来,倘若,她跟大姐换个位置,她若是大太太生的,那么,她的命运绝不会差,她一定比高云瑶那草包强上百倍。

三姨娘怔了,从来不知道自己女儿如此的看低自己,“是,我是姨娘,可......”可那能冤她吗?没有好的背景家世,能与高远做了妾,衣食无忧,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想不到的福气了,谁还指望别的。

可今天,此刻女儿的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一直以来,她都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即便是妾,可也是老爷的女人,与老爷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她也是高家的一份子,不是吗?

可,想不到女儿竟如此——轻慢自己?

“娘。”见三姨娘捂着脸低低的抽泣起来,高云萍烦躁的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行吧。”

“萍儿。”三姨娘抬头,泪光模糊了眼睛,“娘真想不到,娘在你心里竟然......竟然是这么个样?”

“娘。”高云萍蹲下、身子,执起三姨娘的双手,软下身来,劝慰道,“娘,女儿......哎,女儿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娘,你想想,”说着,高云萍眼泪也落了下来,满腹委屈道,“女儿如今清白不在,在这个家早已连个奴婢都不如了,别人嘴上虽不说什么,但暗地里还不知怎么拿话糟践女儿呢。你说,爹答应了,会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可是,你想想,我是个庶女,而且还是个不洁的庶女,你说,但凡好一点的人家,谁会要?你说,谁还会要一个被人糟践过的女人?”

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三姨娘怔怔的看着女儿,忙擦了眼泪,巴巴的问,“那......那......可是,你爹他——”

“爹那不过是敷衍你的,难道你还看不出吗?”高云萍恨道,“若他有一丝真心的话,女儿还能这么地吗?”自从普济寺回来之后,她连大门都不敢出,每日里只待在自己院子里,生怕出去被人说三道四的。

可是,作为父亲,高远对于女儿发生了那样的事,不但连半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反倒斥责她不省事,就连这事的主使者大太太,也并没有真正的处置,让她这个当女儿的,真是寒心。

“那——”三姨娘没了主意,这些年,她都唯高远是天,习惯的听从,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若他不愿为女儿做主,那她能做些什么?

“娘,你也知道,四姨娘是怎么死的?那日在普济寺,那大太太自己都承认了,是用砒霜灌到四姨娘的口里,亲自将她毒死的。如今,二姨娘突然没了,这里头还不知怎么回事呢。”高云萍说着,眼底迸发一股寒意,看的三姨娘心头一紧,“难道是大姐她?”

“哼,这可说不准,这些年,那老妖婆的歹毒你还不清楚吗?”高云萍冷声道,“娘,你就算不为女儿着想,也为你自己想想,如今,满府里,只剩你一个还在爹的身边,你觉得那老妖婆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萍儿?”三姨娘自然懂她的意思,当即脸吓的都白了。

高云萍却诡异一笑,“娘,女儿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以前,女儿那般讨好那老妖婆,不还落得今天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所以,娘,与其将来被她所害,不如——”

“你想杀了她?”三姨娘惊了。

高云萍瞪了她一眼,“不,不过,在那老妖婆还没翻身的时候,我们可以落井下石,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你是说?”三姨娘不太懂她的意思。

高云萍微眯着眼睛,露出邪恶的光芒,“娘,你只要听我,这件事后,女儿准保你能坐上高夫人的位置。”

三姨娘心跳个不停,“要怎么做?”

“哼。”高云萍起身,冷笑着瞧着窗外的夜色,“这些天,府里天天晚上闹鬼,呵呵。”

“这?”三姨娘忙捂住心口,晚上她也听见了,那哭声可真吓人。

“那老妖婆想对付那李贱人。”高云萍道,“我们只需在旁看着,然后,再稍稍的添一把火,最好让他们两败俱伤。”

“?”三姨娘不解的瞪着大眼睛。

高云萍却是笑的更欢了,“娘,那老妖婆如今成了废人一个,离死也不远了,可那李贱人,你瞧不出吗?那可是大哥和二哥的心头肉呢。如今,大哥和二哥随爹送老太太的灵柩回南,不日,若回来,发现李贱人被老妖婆所害,你们说,他们能饶的了那老妖婆吗?到时候,不需我们动手,那老婆也定然讨不着好。”

“......”三姨娘听了连连点头。

然后,高云萍便低首,小声在三姨娘耳边细细的说着今晚的计划。

——

南园的一块空地,早已摆放好了祭坛之物,下人们亦都全部被招了过来,于祭坛周围,丫鬟仆妇小厮等各自站成一排,人人屏气敛息,静等着天道法师的到来。

气氛很是凝重!!!

大太太到场后,冷眼扫了一下,却没发现李青歌等人的影子,不免露出愠色,招李碧茹过来,问,“今晚的事,可都吩咐下去了?”

“都吩咐下去了。”李碧茹答道,“戌时天道法师正式施法,凡府中之人皆要到场。”

大太太眸色更冷,“那荷香园可通知到了。”

李碧茹大声道,“通知到了。”

大太太冷哼一声,便没再说话,不一会儿,夏老爷与天道法师,在小厮的带领下,也到了。

与大太太说了几句,那天道法师便上了祭坛,手拿一柄青光剑,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李青歌也牵着弟弟,迟迟的来了。

“李妹妹,你却是迟了呢。”夏之荷瞧了她一眼,浅笑说道。

“是吗?”李青歌坐到椅子上,将李青画抱坐到了腿上,然后才道,“不是说戌时开始吗?我来的正好,倒是姐姐来的早了呢。”

夏之荷一噎,却没再说什么。

大太太冷眼瞅了过来,“李姑娘莫不是心虚害怕什么吧?这么晚才过来,即便时辰定在戌时,这法师都到场了,我们也该早来才是。”

“哦?”李青歌勾起唇角,轻轻一笑,揶揄道,“是呢,大太太这话,一会定要与大姐姐她们说个清楚,这样的日子,万不该迟到的,不法师不敬不说,要是阻碍了法师施法,可是大大的罪过了。”

大太太一愣,这才茫然扫了四下,果然,三姨娘与高云慧都来了,就高云瑶一个人没瞧见影子,不免气的心里发堵,连忙招来李碧茹,“你去瞧瞧,那丫头都在做什么呢,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过来?”

“是。”李碧茹忙依言离开。

这边,李青歌冷然一笑,目光幽冷的瞅着那祭坛之上的法师。

原来,他的法号就是天道?

前世,先是画儿,再是四姨娘房中着火,葬身火海,大太太亦请了他来。

那时,他祭坛做法,当着所有人的面,青光剑直指着她的心口,厉声说她是天煞孤星,命中犯克,克父克母克弟,凡与她接触之人,皆不会有好下场。

然后,突然,又对那出尘若仙的夏之荷伏地跪下,口中直呼:此女祥也,凤瞳凤颈,命极贵也!

此话一出,当时在场之人即刻纷纷躲她远远的,而皆向夏之荷投去了膜拜的目光。

夏之荷亦十分高贵优雅的请那法师起来,只问此话从何而说。

即便事过多年,她还记得,那法师点点头,随后,厌恶阴毒的目光又瞅向自己,说:“怪不得,依老道所见,此**煞之气极重,除了克父克母克弟之外,凡是与她接触者皆不会有好下场,重者毙命,轻者皆伤,可,到了府中,瞧见众位依旧能平安无恙,实在奇事。”说着,他又目光惊喜的看着夏之荷,连连点头,“原来,这才是原因。此女极贵,以其贵气的命格压制住了那一位的阴煞之气,所以,众位才能安然无恙。”

众人纷纷醒悟,只当夏之荷如救命恩人一般,更有人当场起哄,就问,夏之荷究竟贵至何样?

那法师只捋了捋花白胡须,一副神秘的模样,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但众人早从他见夏之荷时那膜拜敬重的态度看出了一切。

又说什么凤瞳凤颈,只怕,夏之荷未来之命......真是人想都不敢想的贵气呀。

哼。

自那以后,夏之荷平步青云,更是受尽赫连奚的宠爱,而她就像毒一样,被抛弃到一个小小的院落,受尽人们歧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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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她倒要看看,那天道法师做何而说?还敢拿着那柄青光剑指着她说她是天煞孤星吗?

一旁坐着的夏之荷,无意中整理着自己的鬓发,眼角的余光却是不住朝李青歌瞟来。

今晚的一切,母亲早已跟她说明,那天道法师,亦是母亲亲自寻来的,非常可靠。

只要一切进行的顺利,那么,今晚过后,她夏之荷的命运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姐姐,她在看你。”窝在李青歌怀里,李青画好几次瞅见夏之荷拿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瞅着姐姐,最后,实在忍不住的对姐姐说。

李青歌抿唇一笑,“看就看吧。”夏之荷那点小心思,不用看她也知道,单凭她今晚打扮的跟仙女似的,就一切暴露了。

李青画皱着小眉头,“她是坏女人。”

“?”李青歌一愣,不明白弟弟怎么会这么说,“你是从何看出来的?”

李青画道,“她眼睛里长了刺。”看的人非常不舒服。

李青歌哈哈一笑,弟弟倒十分**呢,她摸了摸画儿的头,却扭头朝夏之荷一笑,“夏姐姐,你这钗子可真好看,要我帮你别紧一点吗?”

夏之荷一愣,抚着鬓角的手不觉顿住,却见李青歌已然站起身,将她发间的钗子一把抽了出来,抽的时候,许是力气大了些,竟然抽出了几缕头发来,她一惊,那钗子也失手掉到了地上,一摔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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