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歌愕然,身子靠在船身,被他逼到退无可退,“你,三殿下?”

他的骤然靠近,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强大的气场让李青歌本能的往后缩了缩,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麝香味让她有些晕眩,但还是有点结巴的逞强道,“三殿下,你......你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舒骺豞匫”

“我说过不是玩笑。”赫连筠长臂一伸,再次将她捞进怀里,垂下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歌儿,我不是玩笑,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那种略带霸道的眼神让她心惊不已,李青歌嗫喏,双手推拒在他胸口,“什么不记得了?我跟你不过才见过几面而已,虽然救过你两次......”

“三次。”他果决的打断她,甚至带了那么点凶狠的味道遽。

李青歌错愕,“三次?”

“你果然不记得了。”他自嘲的笑了,眼神却是难过的模样。

“你?”他到底在说什么?船舱里一次,普济寺后山一次,总共不就两次,难道......今天这也算一次?替他在旧情人面前挽回了面子记?

“好吧,你要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能不能松开我?”李青歌也有些恼了,她气恼的盯着赫连筠绝美的脸,这样的人实在不像做出这种事的人呢,“你知道吗?”尽管不想说,但是,为免他欺人太甚,李青歌还是冷声指责起来,“你今天这样做,我李青歌从今以后有多难做?哼,说的好听的,那是你三殿下风流倜傥,说的不好的,那是我李青歌水性杨花,不要脸的勾、引你。”

“你害怕?”赫连筠长眉一挑,冷笑讥讽,若害怕,怎么会跟高逸轩如此亲昵?

“哼。”害怕?没错,前世深受流言之苦,她该害怕的,可是,说来也怪,前世战战兢兢地过日子,那些脏水还是不停的往她身上泼,让她无所遁形,而这一世,她早已将那些流言蜚语抛诸脑后了,哼,世人皆有一张嘴,爱说什么不是她能管的了的,前世是她糊涂,竟然会为了那些有心人的恶语痛苦心碎,这一世,她已经练就了铜皮铁骨,只要他人不嫌嘴疼,说吧,她李青歌不怕。

反正,日子是她自己过,她过的好便好,其他人与她何干!

但是,在赫连筠跟前,李青歌却摇头叹道,“怕,我当然怕,小女子不过草木之人,怎能与三殿下您相比呢?您是金玉贵体,自有皇家庇佑,而青歌......能怎么办呢?别说是你,就是有心人若真想利用此事来陷害我,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我淹死。”

“嫁与我,便什么事也没有。”修长的睫毛下,那含水的剪眸里,有一丝温柔漾过。

李青歌微微咬唇,仔细盯着他的眼睛,而他,就这样深深的与她对视着,似乎,他很有耐心。

嫁人?这样的话她已经不少次从高逸轩那里听见过,可是,赫连筠这样说,让她不得不思索他的意图。

“三殿下,你想我怎样?直接说吧。”李青歌终于不耐的开门见山的问。

修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似乎有伤掠过,“歌儿,你说过的......”

他话未说完,就听高逸轩冷冽的吼声,“快放开她。”紧接着,人已经冲了过来,狠狠扯开高逸轩,将李青歌拉到身后,然后转身,担忧的问,“有没有事?他有没有对你怎样?”刚才,老远的,他似乎瞧见赫连筠在......将她抵到船角,在强吻她么?

但看她完好的唇,他才放了心,是自己看错了吗?

“我没事。”看到高逸轩担忧的眼神,李青歌心中溢出一丝暖意,她微笑着摇了摇头,“别担心。”

“嗯。”没事就好,他就怕赫连筠会做出勉强她的事来。

转身,高逸轩狠戾的瞪向赫连筠,如果不是当着李青歌,他真想一拳砸碎了他那张脸,可恶的家伙,竟然从他怀里抢女人。

“我们回去吧。”他道,再也不想看赫连筠一眼,更不想李青歌与他再有什么纠葛。

李青歌看了眼赫连筠,却见他安静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与高逸轩,清美的的脸上却都有一抹冷冷的讥笑。

讥笑?李青歌十分不解。

“三殿下......”

“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高逸轩真是对赫连筠厌恶到了极点,听李青歌还如此温柔的唤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青歌知道高逸轩生气,只得轻声安抚他,“你别急,我有话要与三殿下说清楚。”

“......那好,你说,我在这边等你。”高逸轩主动走至一边,他也不是完全不懂礼的人,不是吗?他可以不听他们说话,但得看着他们,哦,准确的说,该是赫连筠,这小子对李青歌的觊觎之心,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

但是,有些话还未等李青歌说,赫连奚的船已经靠了过来,紧接着一行人蜂拥上来。

“小姐。”醉儿有些担心的最先扑过来,生怕李青歌会有个什么好歹来,毕竟小姐怕水。

紧接着,弟弟,翠巧翠蓉都围了过来,目中皆有担忧之色。

李青歌瞬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一边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头发,一边对几人笑道,“我没事,三殿下知我怕水,所以带我先来了这里。”

“哦。原来这样呀。”醉儿迷糊的哼道。

翠巧与翠蓉两人相视一眼,却抿唇不语,傻子都能看的出,三殿下掳走李青歌是出于何意。

夏之荷最后战战兢兢地从那艘船上上了这艘船,翠巧她们跑的快,没有人理她,更没有人扶她,所以,她站在晃荡不稳的船上半天,等着所有人都走了,很无奈,只得小心翼翼的拱着腰,从踏板上小步小步的挪了过来。

才一上来,就听李青歌说‘三殿下知她怕水,所以先带她来了这里’的话,不由得妒火焚心,她也怕水,她还晕船呢,为什么三殿下就不知对她怜香惜玉?

“李妹妹。”她踉跄着朝众人行来,突然,船身一晃,夏之荷脚下一滑,整个人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众人不由朝她望来,就见她试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许是衣摆太长太碍事了。

“哟,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李青歌瞧她狼狈的模样,心底暗笑,面上却极无辜的望着,并没有让醉儿等人去扶,当然,自己更是站着不动。

是她自己非要跟着的,不是吗?

船身总有那么点摇晃,夏之荷只觉得头晕脑胀,胃里一阵翻滚,似乎要连隔夜饭也要呕出来了,整个人难受的要死。

如果这船板是大床的话,她铁定躺上去不起来了,可是,毕竟不是,何况众目睽睽。

夏之荷面色紫涨,还带有晕船过后的蜡黄,原本美丽的凤眸里也浮现出痛苦不堪的疲倦与憔悴。

听见李青歌说话,她忙扬起头,喊道,“李妹妹,快来扶姐姐一把。”

“哎哟,我真傻。”李青歌忙一拍脑门,叫道,“醉儿,你这小蹄子,也太没眼力见了,没瞧见夏姐姐又摔了么?还不快去扶一把。”

“小姐,醉儿当真是没瞧见呢。”醉儿身子一扭,娇嗔道,“都怪我昨晚没睡好,这眼神呀确实差了点,呀,表姑娘,你可别见怪呀,刚才在岸上你已经摔了一跤,想不到到这里又摔一跤,好生奇怪哦,这跤怎么都让表姑娘一人给摔了?”

夏之荷被她这疯话直接气的小脸红一阵白一阵,欲要与之反驳,又显得自己小气,毕竟醉儿只是一个丫头,而是她是主子小姐,没的跟奴才一般见识,会损的自己的身份,可是,这小蹄子实在可恶。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两个一样让人生厌,哼,他日,若摆布了李青歌,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拔了这丫头的舌头,让她胡说八道。

在夏之荷愤懑窘迫的眼神中,醉儿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弯下腰,双手扶住夏之荷的胳膊,轻声道,“表姑娘,让奴婢扶你起来。”

“谢谢醉儿姑娘了。”夏之荷忍下心中恶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醉儿红扑扑的小脸上更是洋溢着大大的灿烂的笑,“不客气。”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眸中狡黠之光一闪而过,刚扶夏之荷起来半个身子,却手上一滑,就让夏之荷整个人又是一屁股狠狠的坐到了甲板上,而她......许是被夏之荷带的,竟然好死不死的跪压到了夏之荷的身上。

“哎哟。”夏之荷大腿上的肉被醉儿的膝盖死死的压了一下,顿时痛的尖叫起来。

“呀,表姑娘,对不起。”醉儿慌忙从她身上起来,然后双手来至她背后,使劲的往起托住她。

夏之荷气的心肝儿都痛,该死的贱人,刚才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用?夏姐姐若被你再摔坏了,看你如何?”怕醉儿再闹就露馅了,李青歌便亲自走了过去,狠狠睨了醉儿一眼,挤开她,然后,亲自扶了夏之荷,“夏姐姐,你没事吧?醉儿这丫头毛手毛脚惯了,想不到又让你摔了一次,真是对不住,回去我就替姐姐好好教训她一顿。”

“哦,别,别......”人都在呢,她怎么也不能表现的太小气,不是吗?夏之荷无奈之中,只得隐忍着表现大方。

“不行,这丫头办事总这么着,可怎么得了。”李青歌扶她起来,一边替她拍着裤腿上的灰尘,一边严厉说道,“这今天是夏姐姐,若改明儿换做其他人,知道的,说是这丫头蠢笨,办事不伶俐,不知道的,尤其是那些小肚鸡肠心眼歹毒总把人往坏处想的人,那还不说我是李青歌唆使的?”

夏之荷面色一僵,李青歌最后那句话就将她心里欲要说的话给堵了个死。

才她真的准备说,奴才办事那都是看主子的意思,想要趁机拉李青歌下水的,不管怎么着,也得让人知道,醉儿再次摔了她那也是极有可能与李青歌有关的。

就算整不倒她,起码也得也要溅她一身臊。

可是,李青歌都这样说,她若再这样说,那自己不就成了她口里的小肚鸡肠心眼恶毒喜欢把人往坏里想了么?

请君入瓮,李青歌果然够狠,她才是那最恶毒的人吧。

夏之荷狠狠咬下一口恶气,倒拍着李青歌的手,安慰道,“好了,我也没怎么着,你也别怪她了,醉儿这丫头,我瞧着对你倒有几分真心,又是你从灵州老家带过来的,原就比别人来的亲,可千万别为我而坏了你们主仆的情谊。”

李青歌闻言,淡淡一笑,夏之荷这话说的有意思,看似为醉儿求情,实则却是挑拨她们主仆的关系,她说自己与醉儿比别人亲,又当着翠巧翠蓉的面,无非是想将她与醉儿与高家的其他丫鬟生分出来。

“呵呵,夏姐姐说的哪里话?原是她无亲无故,撵了几次撵不走,这才带了来。没办法,人又糊涂,办事毛手毛脚,平常跟着我,也就让她陪画儿这小子玩罢了,其他的事,可不敢交予她做。”李青歌道,“幸好,老太太将翠巧给了我,不然,我这荷香苑早已不成个样子了。”

翠巧站在一旁,听言,微微的笑了,其实,李青歌不说,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在李青歌心目中地位是比不上醉儿,但她真的不介意,因为,从李青歌待醉儿的态度上,她看出李青歌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跟在这样的人后面,心里踏实。

所以,她是真的不介意的,但听李青歌委婉的解释,要安抚自己,她心里骤然间涌出许多暖流。

若非在意,何需解释?

终于,她在小姐心目中也是有了地位的。

翠巧心里感动,也更坚定了要好好伺候李青歌的心。

“姑娘就是偏心,翠巧姐姐聪明,办事自然是好的。醉儿笨,办事差,但是,醉儿对姑娘的心可一点不假哦。”醉儿在旁佯装吃醋道。

翠巧赶过来,食指轻轻在醉儿的额头戳了一下,笑道,“看把你这小蹄子能的,还翠巧姐姐聪明,醉儿笨?我看你这分明是反话?心里还不知怎么骂我呢?”

“哪有,醉儿敢骂姐姐,姑娘还不把我吃了哇。”醉儿闻言哇哇大叫起来,倒逗的翠巧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你就是让姑娘吃,姑娘也得敢吃你才行呀。”

一行说着,众人都笑了。

这三个主仆间不伤大雅的玩笑,让人觉得很温馨,倒把个夏之荷弄的讪讪的。

“轩哥哥。”趁众人注意力皆落在别处时,柳如烟悄悄儿的来到了高逸轩的身侧,一脸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高逸轩偏首,冷眼睨着她,“何事?”

“上次的事,是烟儿错了,烟儿不该......”

“罢罢罢......”高逸轩才懒的听她道歉解释,于他而言,她不出现那才是最好的,此刻,他一双眼睛,全在李青歌身上,明媚的阳光下,她甜美的笑如梦似幻,早让他的一颗心全部融化其中了。

柳如烟瞥了瞥正在与醉儿等人说笑的李青歌,不由心生寒意,“轩哥哥,你就原谅烟儿一次吧。”

高逸轩,“......”

“丫头,你慢着点,仔细摔到湖里去。”看他们几个说笑着过来,高逸轩连忙过去迎李青歌,柳如烟道歉的话早被他抛在脑后。

柳如烟银牙几乎咬碎,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肉里,沁出了血来。

一旁的柳如兰见了,暗自摇了摇头,强扭的瓜不甜,妹妹一向聪明伶俐,何以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那高家二少几次拒绝她,分明是对她无疑,她又何苦如此执迷不悟?

“烟儿。”怕她气恼之下再惹出什么事来,柳如兰轻轻的喊了一声。

柳如烟先是没听见,直等姐姐喊了三四声,才回过神来,忙笑道,“姐姐,怎么了?”

柳如兰摇头叹息,将她拽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才要问你怎么了呢?瞧你刚才瞧着李姑娘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似的,若让别人瞧了去,会怎么想?”

哼,柳如烟冷冷一哼,她此刻当真想将李青歌剥皮削骨,吃她血肉呢。

看她眸中一闪而逝的杀意,柳如兰吃惊至极,忙道,“烟儿,你可不能做傻事?”

“呵呵,姐姐说什么话呢?烟儿能做什么傻事?”柳如烟怕心事被这个聪慧的姐姐看出来,从而阻挠自己,忙一改神色,赔笑道,“姐姐就别管烟儿了,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再这么操心,对宝宝可不好。”

提到宝宝,柳如兰面色越发担忧起来,情绪似乎一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别人只当她备受奚王宠爱,内里只有她自己知道苦处。

赫连奚之所以要她,无非是享受从赫连筠手中抢夺的快感。

如今,这份快感已经随着时间慢慢在褪去,而她,于赫连奚的用处也在慢慢的减少。

说不定,等孩子出生的那一天,赫连奚就根本不会看她了。

不是吗?赫连筠已经有了李青歌,那么,赫连奚还要她做甚?

一个不受宠的姬妾的孩子,在奚王府能过怎样的生活呢?

“姐姐,你怎么了?”柳如烟看姐姐突然变的脸色,疑惑的问。

柳如兰苦笑,“没事。”即便再苦再难,孩子,她一定会好好抚养的。

人都到齐了,赫连筠与赫连奚两人在一块儿,不知说了些什么,脸色皆不是很好。

但碍于众人之面,却都好兄好弟的模样,然而,那做戏的样子,就连傻子都能看的出,他俩不和。

好在,赫连筠邀请大家进船舱里面,这才免了众人的尴尬。

这艘船不是很大,船舱大厅布置很简单,几张木质桌椅,透着古朴的味道,一水的淡蓝色纱帘随风轻摆,倒让人觉出几分宁静与惬意来。

赫连筠坐到了主座之上,其他人依次坐到了客座之上。

很快,赫连筠一拍手,和缓的乐音缓缓响在了大厅,几个妙龄女子,身着白褂绿裤,简洁干净的各自捧了茶具进来。

李青歌很快明白怎么回事,今日本是诗茶会,看来赫连筠这里也有准备。

果然,只见三名女子来到自己桌前,一人执壶,一人拿杯,一人捡茶,很快,一杯杯茶水冒出了清香的气息,但还不止这些。

只见其中一女子笑着对李青歌道,“姑娘,请。”

“哦。”李青歌依言,揭开杯盖,一股热气腾的从杯中窜出,倒让她心口一跳,紧接着就望见,飘渺的水汽在眼前幻化出一副美丽的富贵牡丹图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