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歌掠去眸中情绪,淡然转身,对高逸庭道,“大少爷,事情青歌已经说清楚了,这几个人就交由大少爷处理吧,青歌就先回房了。舒骺豞匫”

“嗯。”高逸庭深深望了她一眼,朦胧的灯光下,她青衣渺渺,墨发披肩,绝美的面容淡漠如水,透着几丝邪佞,兀地让人心口一动。

李青歌迎上他的目光,浅浅勾唇,笑容瞬间如花绽放在寥寂的夜色之中,让高逸庭胸口好像被一只小猫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痒的,又有点疼疼的,“我让人送你回房。”他低沉的嗓音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期待。

“不必。”李青歌唇边笑意深邃,看向他身后的夏之荷,道,“大少爷好好照顾夏姐姐吧。翠巧,翠蓉,我们回去。”

“是。”翠巧忙扔了手里的棍子,跟翠蓉一起,紧跟在李青歌身后辶。

门一开,风雨灌了进来。

众人不自觉的一个激灵。

高逸庭对一丫鬟使了个眼色,道,“将本少的伞给李姑娘送去。殚”

“是。”那丫鬟忙撵出去了。

其实,李青歌是带了伞的,但是看到丫鬟急匆匆赶来送伞,还说是大少爷吩咐的,她笑了,让翠巧拿着。

高逸庭能给她送伞,至少表明他这次是信了自己的,呵,那么,夏之荷那边,可想而知了。

——

屋内,大太太凶狠的盯着高逸庭,想不到才几个月的时间,自己这个儿子变的已叫她快不认识了,他不是一直讨厌这桩亲事吗?不是一直不喜李青歌,甚至厌恶吗?可现在,瞧他看李青歌的眼神,那故作的冷漠也掩饰不了眸底的深深迷恋。

夏之荷更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刚才那一瞬,她是瞧的真真的,他的眼神那样的温柔、充满了怜惜,即便是她被高云瑶伤了脸之后,也未曾看到过他那样,可是,他对着李青歌却有了那样发自肺腑的眼神,还有,给她送伞?怕雨淋着她了吗?可李青歌自己带了伞,要他的伞做什么?还是他刻意的亲近与讨好?

“大少爷,”很快,那送伞的丫鬟回来了,对高逸庭回道,“李姑娘说多谢大少爷,这伞她就先用了,改明儿再给您送回来。”

高逸庭听言,没来由的轻舒了一口气,因为她第一次接受他的好意,让他心里顿时涌进丝缕暖阳,万千冰封渐渐消融。

“嗯。”他轻轻哼了声,状似不甚在意,然那微微扬起的唇角,那一丝轻轻溢过的笑意,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思。

“回房。”大太太见状,气的闷哼一声,让李碧茹扶自己回卧房。

“是。”李碧如幽幽的瞅了高逸庭一眼,然后低垂了眉眼,帮大太太推着轮椅。

“唔——”这时,地上那昏迷了的夏之儒突然呻、吟出了声,惊的夏之荷忙喊,“大哥,你怎么样了?”

那夏之儒手捂着下体,疼痛又让他幽幽醒转过来,待看清了叫喊自己的正是妹妹夏之荷时,顿时痛苦的出声,“妹妹,哥哥这次被你害死了。”

“哥——”夏之荷皱眉,而那夏之儒却吃痛不住,又晕了过去。

“来人,将夏公子扶回房,请大夫。”高逸庭冷声吩咐。

夏之荷微微一怔,就见几个丫鬟上前,抬了夏之儒出去,而其他三个同伙,被高逸庭关进了柴房,命人看守着,打算明天一早就送进官府法办。

——

窗外,风雨依旧飘摇。

“小姐,就这么放过那些人了吗?”回到房中,翠巧拿着干毛巾,一边为李青歌擦着沾了雨丝的头发,一边忿忿道,“哼,真是想不到,原来竟是表姑娘指使人干的。”

“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翠蓉给李青歌倒了杯热茶暖手,一边嘲讽哼道,“这对姨侄还真像,都是毒蛇。只是,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还真是让人心里不快呢。”

“不然,还能如何?”李青歌放下杯子,接过翠巧手里的毛巾,亲自擦了发丝,一边淡淡笑问。

“怎么着也该等事情有个了结才行。”翠巧道,“那表姑娘不就仗着与大少爷青梅竹马的情分,这才肆无忌惮不将姑娘放在眼里吗?姑娘就该趁着这次机会,揭发她,让大少爷好好认清她的真面目。”

李青歌淡淡笑笑,将毛巾放在桌子上,又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茶。

翠蓉瞧着李青歌不紧不慢,翠巧却急的火烧眉毛似的,不禁笑了起来,“翠巧呀,你以为大少爷就真的不知道那表姑娘的真面目?”

“......”翠巧疑惑,“若知道她是条虚伪的毒蛇,大少爷怎么还会?”怎么还跟那表姑娘不清不楚呢?

哼,还对那夏之荷一往情深吗?只怕早已不是了。

李青歌心中冷笑,就凭高逸庭当着夏之荷的面送伞给自己,她就猜到夏之荷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早已不知不觉的变了。

哼,心目中的仙女,如果有朝一日发现竟是条伪装的丑陋的毒蛇,不知那高逸庭会作何感想?再要是被毒蛇反咬一口......

想到这些,李青歌幽幽的笑了,低垂眼帘,眸色诡异而阴冷,却轻轻道,“这些事不是我们能管的。夜深了,你与翠蓉姐姐快去睡吧。”

“是。”翠巧忙去床边为她重新铺被,这几个月她近身伺候李青歌,才发现她年纪小小,却有着常人没有的心机与能力,开始时,她还有些不服,心念念的想回到老太太身边去,现在,她总算看出了,老太太已是朽木将枯,不足以为靠,而大太太更是虎落平阳,只怕也难有翻身之日,今儿见了,就连大少爷对李青歌都礼让三分,所以,李青歌未来之势不容小觑,跟着她,不会有错。

一切妥当之后,翠巧与翠蓉出去,李青歌自吹了灯,安然就寝。

——

真如李青歌所料,高逸庭对夏之荷的心早已悄悄的发生了变化,只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而已。

客房里,大夫正在为夏之儒检查伤势,夏之荷木头似的站在床头,眼睛却是望着高逸庭的,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说过,始终阴沉着脸,连看她一眼也没。

“大......”夏之荷干涩的想要开口,这时,大夫起身,对夏之荷摇了摇头。

夏之荷心下一紧,“怎么样,大夫?”

大夫轻轻叹了口气,却对高逸庭说,“大少爷,不妨借一步说话。”

高逸庭立刻会意,只怕夏之儒不好,点点头,起身,“请。”

两人来到前厅,那大夫方道,“刚才夏姑娘在,老朽不方便说。”

“夏公子要紧吗?”若真的死了,倒又是一桩官司。

大夫摇头,“夏公子身上的伤势虽重,但还不至于送命。但**受损,只怕日后再不能......人道。”

“......”高逸庭一听,只觉头皮发麻,谁人这么狠,竟然要了夏之儒的**?这不比要了他的命更狠吗?这夏之儒风流**成性,一日离了女人便不能活,这下......

“不能人道?”不知道醒了会不会发疯?

“嗯,老朽已经尽力,但是——”大夫抱歉的摇头,那处被伤的太狠,能保命已是万幸了。

高逸庭便不再说什么,何况,他也觉得这是夏之儒罪有应得。

道了谢,付了银子,高逸庭命人备了车马送大夫回去。

再回房中,夏之荷立刻过来,神色担忧的问,“大表哥,大夫说了什么?我哥哥有事吗?”

高逸庭望了她一眼,只见她梨花泪眸中漾着忧色,若是以往,他定当第一时间出语安慰,可此刻,见她这般,他这心里无端冒起了火来。

“死不了。”他冷冷的吐了三个字,直噎的夏之荷睁大了眼睛,迟迟回不过神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像他这样也是罪有应得。”高逸庭望了一眼**的夏之儒,不觉咬紧了牙关,带着几分恨意冷笑道,“不能人道,也少些人被他糟蹋,不是吗?”幸好李青歌机警,不然,只怕难逃这混蛋的毒手。

“你——”夏之荷惊骇,“你的意思是?”这么说,她夏家不能有后了?

“这下你满意了?”高逸庭一转头,带着某种狠戾的情绪,吓的夏之荷身子一缩,“大表哥......”

高逸庭却不想对着她这张美丽的脸了,只冷声道,“这里你照料吧,我先回去了。”

什么?他竟不管了?

夏之荷莫名心慌,本能的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抬眼,泪眼朦胧,无限委屈,“大表哥,你把话说清楚,你......你是不是也怀疑此事是我指使的?”一定是这样,不然,他为何对自己这样的态度?

高逸庭却没直接回答,只是回头,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那意思很明显,他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夏之荷不觉松了手,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答案,这让她几乎难以承受的后退几步,踉跄着扶住了身后的桌子,一脸痛心的哭了起来,“别人说我也就罢了,想不到连你......呜呜,连大表哥你也怀疑我......”

“难道不是吗?”高逸庭艰涩的笑了起来,即便他再傻,也能看的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夏之儒那个脾性,在高家根本就不受欢迎,夏之荷也早就知道,可这一次,她受伤,谁都不让接,却偏让这个哥哥来,这意图不得不让人往别处想。

另外,夏之儒来了虽有几日,但李青歌才从庙里回来,两人根本没有交集,可夏之儒见了李青歌就动心,这好说,可要说他胆大到夜半三更想掳人,只怕没人会信。

再加上,那几个被抓的混混,已经招认,就是夏之荷指使。

她如今还要这样说冤枉,真当他是白痴么?

“你——”夏之荷扶着桌子,窈窕的身子依然摇摇欲坠,她难以置信的望着高逸庭,眸中泪花闪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凄然滑落,让她看起来可怜至极。

“你爱上了她,对不对?”一转头,夏之荷也不看他,只哽咽着声音轻轻问了一句。

不想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高逸庭反倒愣了下来。

“哼。”夏之荷突然仰首,泪眼带着恨意看着他,“果然,你还是爱上了她,是吗?”

高逸庭突然有些烦躁,“你胡说什么,这件事本身就是你不对。”

“哼。”夏之荷抹了把眼角的泪,含恨讥讽道,“是啊,是我不对。可是,以前我也做过不少错事,你不也从来不会怪责于我?今天,因为是她李青歌,所以,你就翻脸,你恨我,对不对?”

“这么说真的是你?”怀疑她是一回事,可听她亲口承认却是另一回事,高逸庭此刻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痛了,到底怎么了?他那个美若天仙、宅心仁厚、贤良淑德的荷儿到哪里去了?

“是我又怎样?”夏之荷完全被高逸庭给气糊涂了,从他没有否认爱上李青歌的那一刹,她就觉得自己快疯了,曾经那么爱自己只当自己是唯一的男人,这才几个月,心里就有了别的女人,这让她情何以堪?

“我恨她,我讨厌她,从第一天见到她就如此。凭什么她是你的未婚妻?而我与你两情相悦,还要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

“......”看她几近疯狂撒泼的样子,高逸庭也恼了,“我已经答应过你,娶你做平妻,我会给你名分,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平妻?哼......”夏之荷冷傲的笑了,“你以为我稀罕?”想她貌若天仙,却要与人做平妻,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男人?怎么可能。

“你?”高逸庭双拳握紧,脸色铁青,“你也说过,只要能跟我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在乎......”

“那是因为那时,你爱我,你的眼里只有我。”夏之荷哭喊了起来,“可是,现在呢,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人,你甚至为了她来怪我。”

“就因为这个,你就派你哥哥掳人,还企图杀了她?”高逸庭额头青筋暴起,显然也到了盛怒的边缘。

“是......”夏之荷扬起头,恶毒的冷笑。

啪——,高逸庭怒极,扬手朝她粉嫩的脸上扇了一巴掌,“你......”

“想不到你竟如此恶毒。”高逸庭望着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夏之荷立刻红肿的脸颊,心痛痛心各种情绪一拥而上,让他的脸瞬间变成青白色。

夏之荷捂着火辣辣的脸,错愕的盯着高逸庭,“你......你打我?”

“荷儿......”突然的,高逸庭又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内疚,从小到大,他将她呵护在手心,这是第一次对她动手。

“不——”夏之荷显然更加的难以承受,不是那一巴掌,而是那一巴掌背后代表的东西。

他打了她,为了李青歌——

曾经说只爱她的男人,为了别的女人,动手打了她。

“荷儿。”

“滚,我不要再见你,滚......”夏之荷双手捂着脸,发疯似的嘶吼了起来。

高逸庭见她这个样子,料想再多解释,只怕她也听不进去,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做的不对,单单是因为嫉妒,她就能动手杀人,这还了得?未来之事他真的不敢想。

还是他对她真的太好了,纵的她不知轻重,连好歹也不分了。

是该晾晾她,让她清醒反省了。

“好,我滚。”高逸庭负气道,亦是头也不回的拉门出去。

门哐啷一声并未带紧,门外冷风和着凄雨一阵阵的扫了进来,夏之荷只觉得全身发冷,她整个人颓然的跌坐在地,双眸怔怔的看着门外的雨夜。

他就这么走了,就这么丢下她走了。

打了她连哄一句都没有。

夏之荷的心此刻比那外面的夜雨还要冷。

......

一夜风雨,第二天,天仍旧阴沉沉的,天空中弥漫着凉丝丝的雨雾。

昨晚那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高府,都说是夏姑娘因嫉妒,不惜让亲哥哥亲自带人去杀李姑娘,幸好,李姑娘机警,这才逃过一劫,最解气的是,那无赖夏之儒这次终于受到了惩罚,从此以后,只能做太监了。

夏之荷因这件事,已经闭门几日,任何人都不见,当然,这种时候,也没人愿意沾她,生怕惹了晦气。

而夏之儒,妹妹不管,高家人更不会管,高逸庭恨他竟然敢打李青歌的主意,第二天一早,就差人将其送往夏家,并写了信,自请夏家二老好生管教。

高逸轩是午后时分才得知消息的,忙赶到了荷香苑去看李青歌,碰巧,这时,有两名小太监到了高家。

因高远不在府上,大太太忙忙的梳妆打扮了一番,亲自去招待,而高云瑶听说三殿下派人来了府上,急忙换上最好看的衣裳,也来到了大厅相迎。

只是,让她二人失望的是,两个小太监却是受三殿下赫连筠的吩咐,来给李青歌送礼的。

大太太诧异不已,心想这李青歌何时与三殿下勾搭上了?但见那两个小太监,一个捧出了精致的小茶盅,另一个却拎着食盒,十分好奇,“请问这是?”

“哦。”其中一个小太监道,“还请夫人带咱家去见李姑娘,王爷吩咐,必得亲手交到李姑娘手上。”

“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本小姐亲自帮你送过去还不行吗?”高云瑶早气红了眼,一心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还非得亲自送到李贱人手上。

那小太监摇摇头,“姑娘莫动,三殿下的吩咐,奴才不敢不从,还请夫人带路。”

“哼。”见大太太脸色不好,高云瑶冷哼一声,“跟我来。”

高云瑶亲自带了那两个小太监去往荷香园,一则是想看看三殿下究竟送什么东西给李青歌,二则,也想给这两个小太监一点好印象,希望他们能在三殿下面前替她美言几句。

“二位公公。”走到半路,见四下无人,高云瑶将腕上一枚珍贵的碧玉镯子褪下,塞到其中一个小太监手上,“这个是本小姐给你们打酒的。”

“这——”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

“呵,收着吧。”反正这种东西她多是,高云瑶满不在乎,一副施舍的模样,然后道,“二位都是给三殿下办事的吧?日后若能提供三殿下的行踪给我,本小姐还会有更多赏赐哦。”

“谢小姐,奴才不过是跑腿的,万万不敢收这么贵重的赏赐。”要三殿下的行踪?两个小太监也不傻的,若这事被三殿下知道了,他们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两人忙忙的就跑,气的高云瑶原地跺脚,咬牙喊道,“喂,荷香园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