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一众丫鬟,听到里间高云瑶歇斯底里的叫嚷,全都满头黑线。舒蝤鴵裻

“李姑娘?”柳绿十分无奈的望着李青歌,心里真不明白,刚才还催命似的问李姑娘怎么不来?这会子人来了,又见鬼似的叫人滚?

这高家大小姐,脑子果然坏了。

李青歌反倒宽慰一笑,自她手中又将食盒拎了回来,“没事,大姐姐大概是恼我来的太晚了,我解释下就好。”

柳绿等人全都崇拜的看着李青歌,不得不佩服这位外来小姐的涵养与大度澹。

“那,李姑娘,奴婢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只管说一声。”柳绿道。

“嗯。”李青歌拎了食盒,自己打了帘子,走进高云瑶的闺房。

房间里光线很亮,四壁各有一盏宫灯,将这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的锃亮幻。

“你,你来做什么?”高云瑶不敢相信,那李青歌竟然不听话的又进来了,那些死奴才们呢?她们都是聋子吗?没听见她刚才喊着让李贱人滚吗?

“当然是来看大姐姐你了。”房门并没关严,但李青歌知道,那些个丫鬟,根本没有人想在这边伺候,所以,她一来,她们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的。

她慢悠悠向床边走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我给你带了鸡汤,趁热喝。”

“你,你会那么好心?”高云瑶惊恐的看着李青歌,见她果真从食盒里端出还冒着热气的鸡汤,警惕地又叫了起来,“你想毒死我?我不喝——”

李青歌嗤的一笑,拿起汤匙在碗里和了两下,道,“大姐姐还真是聪明,一下就猜到我下了毒,呵呵。”

“你?”高云瑶双眸惊惧,眼珠子都快突了出来,“你?你真敢下毒害我?”

“有何不敢?”李青歌耸耸眉,然后,舀了一勺鸡汤,递到了高云瑶唇边,“来,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

“不,我不会喝的。”高云瑶将头偏向床里,然后死死的闭上了嘴巴。

李青歌也没强逼,只将汤匙往碗里一丢,那清脆的触碰声惊的高云瑶心头一跳。

“听说,四姨娘生前最爱喝鸡汤。”李青歌瞄了一眼鸡汤,淡淡道,“听说她死前最后一顿,喝的也是鸡汤。”

闻言,高云瑶惊的回过头,目光惶恐的瞪着李青歌,“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说,是四姨娘亲自告诉我的,你信吗?”李青歌用汤匙在碗里搅了搅,轻声道。其实,她这样说也没错,因前世,她到高家之时,四姨娘还好好的,正受宠着呢,所以,对于她的这个喜好,她自然知晓。

“你胡说。”高云瑶真的一副见鬼的样子,“四姨娘早死了,她怎么告诉你?”

“这个嘛!”李青歌诡秘低笑,“等你喝了这碗鸡汤,自去找四姨娘问个明白。”

高云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早被岁月侵蚀的恐怖记忆,顷刻间又清晰如昨的刻进她的脑海,四姨娘那拼死的挣扎,四姨娘含恨的双眸,甚至到死了,那双眸子还睁的大大的,那张原本娇媚横生的脸,被鲜血染红,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到处都有血流出来。

“啊,你这疯子,滚出去,滚出去——”高云瑶突然经受不住的吼叫起来,床板因她身体的剧烈扭动,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李青歌无辜的将碗放到了床头柜上,“大姐姐这是做什么?听说四姨娘生前待你不错,你不也喜欢喝她熬的鸡汤么?”

“走开,走开,我不要,不要——”高云瑶几欲崩溃,四姨娘死后数月,她天天与噩梦相伴,后来娘亲请高人来府上做了法事,她才慢慢的好了起来,那些恐怖的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从她脑海中淡去,可是,李青歌却偏偏提起。

“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她愤愤的盯着李青歌,几乎是恶狠狠的道,“没错,四姨娘那贱人生前待我是不错,可那不还是为了讨好爹吗?她该死,一个人霸占着爹的宠爱也就罢了,谁让她没事还尽跟母亲作对,所以,她死一点都不可怜。哼,你也别想用这招套我的话,四姨娘被毒死,就算传出去又能怎样?谁会相信?没人相信,你说的话还能有什么用?”

“哦?倒不知大伯父——”

“哼。”高云瑶目光露出鄙夷之色,哼道,“爹?你以为凭爹的医术,会看不出四姨娘是被毒死的?实话告诉你吧,鉴定四姨娘是病死的人,就是爹。”

“哦。”李青歌对她的这话倒也一点不意外,毕竟,死者已矣,若这事真闹出去,大太太虽落不着好,但高远肯定也会受到波及,凭前世记忆,高远薄幸,遇到此事,肯定会息事宁人的。

所以说,四姨娘死的够冤枉。

不过,前世,四姨娘的死,累及了自己,让所有人都认为是她李青歌克的。

而这一世,虽与自己无关。

可李青歌觉得,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好吧,鸡汤也凉了,我就放这儿了,没有下毒,你让想喝,就让丫鬟们热热,不想喝的话,就倒掉吧。”李青歌道。

高云瑶一愣,她正情绪激动着,还以为李青歌接下来会用更加恶劣的方式对自己,孰料,却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后,就自己离开了。

看着李青歌的背影,高云瑶犹反应不过来,屋子里很安静,那鸡汤的香味早已在房间里幽幽飘散。

听说,四姨娘生前最爱喝鸡汤,听说,四姨娘死前最后一顿,喝的也是鸡汤。

突然的,李青歌那句淡淡的话,又闪过脑海,高云瑶没来由的一个激灵,只觉全身汗毛直竖,一种莫名诡异的恐惧弥漫心间,她紧张兮兮的四下张望,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她还是觉得后脊梁那里毛毛的,似乎有人正站在床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啊,来人啦,快来人啦!”

李青歌刚出了院子,就听到高云瑶那划破夜空的嘶喊,唇角划过邪佞的弧度,上一世,四姨娘之死让她蒙受不白之冤,这一世,她就算替天行道,还四姨娘一个公道吧。

大太太,等着吧,她迟早要将这条毒蛇剖腹于青天白日之下。

——

第二天,天麻麻亮,荷香苑传出一阵响动,但很快就没了。

李青歌还在**睡着,醉儿披着单衣,出去了一趟,很快又折回来,小脸上满是八卦兮兮的激动与兴奋。

“小姐,红喜那蹄子回来了。”

“哦。”李青歌翻了个身,并不意外这个消息。

“小姐。”醉儿爬到床里,对着李青歌的睡颜,自顾自兴奋起来,“你知道吗?我刚才瞧见了,是被人抬回来的呢,像是受伤了。你说,这几天她是去哪儿了?真的是跟人跑了吗?可我那天明明看到她是进了大少爷的屋子,难道......是跟大少爷的小厮跑的?可是,大少爷那边没有少人呀。”

听她喋喋不休,李青歌又一个翻身,只拿后背对着她。

“小......”醉儿还想爬过来继续说,但看李青歌睡的真香,又没忍心打搅,只得憋着,然后,望着屋顶,努力想象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

其实,到底发生了什么,李青歌心里有数,去了万春楼那种地方,不死也得脱层皮,前世,她被人拐进了万春楼,因怕受辱,差点咬舌自尽,但被那老鸨子早先一步发现,给她吃了什么叫酥骨散的**,全身瘫软如水,竟然连咬唇的力气都没,不过,后来,幸好那蒙面杀手将她救下,这才免了她的灾祸。

可这一世,红喜是被高逸庭丢进了万春楼,只怕就没那么好运了。

早起,去院中浇花时,李青歌就听见了张嬷嬷低低的哭声,而其他丫鬟们也都窃窃私语,似乎红喜这一次回来挺惨的。

李青歌让她们自去忙,不得嚼舌根,几个丫鬟忙闭了口,各自忙开,唯有翠巧走到李青歌跟前,轻声道,“小姐,听说红喜,是被人在那种地方找到的。”

“哦?”话传的倒挺快,李青歌看向翠巧,“怎么说?”

翠巧道,“奴婢也是听大太太那边的金凤说的,据说找到的时候,还被几个男人捆在**玩呢。”

说到这,翠巧脸一红,忙道,“奴婢失言,请小姐责怪。”

“算了。”李青歌看她一眼,“以后,这等话且不可再胡说,知道吗?”

“是。”翠巧点头。

——

可是,纵然不提,但是,红喜回来的事,还是如风一般,卷过了高府。

都说红喜是被男人给抛弃了,然后卖到了妓院,每天要被几十个男人玩,据说,那身上没一块好的,就连指甲,都被人一颗一颗的拔了。

众人越说越玄乎,到最后,竟说是,红喜只剩半条命,那妓院怕她死了晦气,这才将人丢到了外面,恰巧被高府的人看见,这才带了回来。

早饭过后,李青歌准备看一会子书,张嬷嬷就不顾众人阻拦,硬是闯进了她的房里,一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住,声泪俱下。

旁边的醉儿与翠巧,拉都拉不起来。

李青歌只得让两人退下,自己坐到椅子上,听她说,“嬷嬷,有什么事只管说,何必如此?我听说红喜已经回来,难道嬷嬷还有其他事?”

“正是为这事啊,小姐。”张氏又是一声哀嚎,“小姐,老奴到底做了什么孽,让红喜受了这样的罪啊,呜呜——”

“嬷嬷有话起来说吧。”李青歌淡淡的说。

张氏没起,却顺势往后一坐,一双手就在地上拍起来,又哭有骂,俨然村野粗妇骂架一般,“小姐,那些人不得好死哦,我好好的红喜,竟然被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天到晚,十几个男人上啊,还有些变态的,将她当玩具似的玩啊,那手指甲都被剥光了,还有,下面......都撕裂了——”

“张嬷嬷。”李青歌闻言,脸色一冷,断声喝道,“不要再说了。”

张嬷嬷一愣,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该在一个闺阁小姐面前说,但是,她不知道找谁呀,除了李青歌性子软,容易拿捏之外,她还能找谁?

“小姐,老奴心里苦啊。”张氏捶胸顿足,“红喜也是跟小姐一处长大的,老奴还记得,你们小时候,那是一起喝老奴的奶的,那时候,你们多好啊。”

是呀,那时候,多好!

她将张嬷嬷当亲娘一样,当红喜是姐姐,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被他们当做了踏进豪门贵族的垫脚石,更被她们利用陷害,她忘不掉,临死那一夜,张嬷嬷如何凶狠的将浸湿的宣纸盖在她的脸上,忘不掉,她残忍的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扯到李碧如跟前,更忘不掉,最后,张嬷嬷那狠命的一击要了她的命。

呵!

指尖狠狠的掐进掌心,李青歌冷笑,“这么说,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了?如果张嬷嬷想要报仇,不妨让红喜说出害她那人是谁,我定会去找老太太,让她还红喜一个公道。”

“这——”张氏一下就没了声音,从红喜回来,她就一个劲儿的问,可那死丫头除了哭就是哭,愣是一个字都不提,她也没有办法。

“怎么?”

“那死丫头不肯说。”

“这,我就没办法了,张嬷嬷与其在我这哭诉,不如多陪陪红喜吧,若她肯指认是谁害了她,我倒可以帮忙。”

张氏吸了吸鼻子,脸色痛苦又不甘,没想到自己等了这些日子,就等来这么个结果,早知道女儿回来是这个样子,还不如不回来呢。

她之所以来找李青歌,也是心中苦闷无处发泄,可来了之后,才发现,找李青歌也没用,不由一阵心灰意冷。

张氏颓丧着离开,李青歌径直给自己泡了壶茶,茶香缭绕,她心情跟着愉悦。

——

这一天里,高府事情不断,先是红喜带伤回来,惊了不小的波澜,接着却是传出大小姐与表小姐的怪病有救了。

好像是大少爷得来的秘方,经过老爷高远确认,的的确确就是对着那怪病的病症的。

如此一来,满府倒有高兴,也有失望的。

高兴的自是那些伺候的丫头,天天伺候那样一个恶心的废人,她们都快受不了了,要是能早点好起来,她们也能解脱

失望的也有不少,大抵便是与大太太这边不对付的。

三姨娘与高云萍母女便是个典型。

本以为高云瑶得此怪病后,就翻不了身了,她高云萍自然会取而代之,那么,将来在联姻等方面,都会占尽优势。

可孰料,高兴了这么多天,却突然传来,那病还有治,真是邪了门了,都臭了几个月了,还不死,竟然还能活过来?高云萍一气之下,倒先病倒了。

三姨娘以腰伤未好,这些日子,也都没有过大太太那边请安行礼。

——

这第二个失望的,便是李青歌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几乎将她的计划打乱。

不过,她不信,普天之下除了自己还有人能解此毒?

所以,她也不急,只暗中静观其变。

——

高远拿到药方之后,很是激动了一番,就差一味药啊,可就是那么普通的一味药,效果却是非常明显。

按药方抓药过后,内服外敷,双管齐下,竟然,短短三个时辰内,症状就有减轻,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没有了,高云瑶身上的红疮也止了脓血,夏之荷脸上也只剩下抓痕。

高逸庭对此,十分满意,很庆幸自己相信了那女人一次。

不过,说到那个女人,他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想到一张清瘦却美丽的脸,那样凄楚柔弱的神色,还有她雪白腕间的棒痕。

“这药方,你究竟从何而得?”忙活完了之后,高远问儿子。

高逸庭如实禀告。

“哦,一个奴婢?”高远疑惑,可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能开出这样药方的,普天之下,除了师父和师弟,他还真想不到其他人,可高逸庭竟然说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还是他们高府的,这让他很意外,所以,当即就要让将那丫鬟找来。

高逸庭也不知道李碧如是谁,他一心记挂夏之荷,当时却连李碧如的名字都没有问过呢。

忙叫来自己的小厮小顺,记得那日,是他来禀报的。

“大少爷。”小顺在门口,恭敬的问。

“去将昨日那个女孩,给我带过来。”

“嗯?”小顺一愣,但很快想到了李碧如,忙道,“是。”

然而,小顺刚返身要走,高逸庭亲自走出房门,“我跟你一起。”

小顺惊愕,但不敢多言,忙前面带路,只心中惊诧,莫非那小妖精真的勾上了大少爷?

如此一想,小顺心里倒惊出了汗,如果那小妖精真跟大少爷勾搭上了,那他以前的所作所为......若被大少爷知道了,还不是个死?

但很快又想到,不会,因为那种丑事,即便他想让大少爷知道,那小妖精也不肯呀,不然,大少爷知道了,第一个没好果子吃的就是那小妖精。

想到此,小顺又心安理得了。

——

约莫一刻钟,小顺便带着高逸庭到了厨房这院。

高逸庭拧紧眉,很难想象那样干净而柔弱的姑娘,会与厨房这种腌臜之地联系起来。

“夏婆子,夏婆子......”小顺一进院,就扯开嗓门喊着,他对这里很熟,平时没事便来这边耍滑偷吃,后来见了李碧茹,那更是魂都丢这儿了,一天不来也得来三趟。

“你个死蹄子,要你烧火,你这是烧房子吗?你赶早把这里收拾干净了,不然,老娘这棍子抽不死你,小贱人。”夏婆子骂骂咧咧的从里面出来,一看是小顺,笑骂道,“你个小猴孙,又来老娘这里占便宜了?那小贱人才熬坏了一锅粥,你来正好,帮她煮去。”

今日不同往日,小顺立刻对她使眼色,慌道,“夏婆子,大少爷在呢,您老说话文明点。”

那夏婆子眼神不好,开始只见小顺身边跟着一个人,看着挺高大,只是瞧不清楚模样,还以为是哪个干活的呢,乍一听是大少爷,她先是一愣,继而扑哧笑了,甚至上前要打小顺,“你个下作的泼猴,连老娘也敢唬么?大少爷那么金贵的人,会来这里?你真是......”

“放肆!”高逸庭十分厌恶这种粗鲁的女人,又见她真的揪起了小顺的耳朵,当即冷声喝道。

那夏婆子一惊,眯眼仔细一瞧,倒真像大少爷的模样,当即吓的傻了。

倒是厨房里正在打扫的李碧如,听见声音,扔掉了手里的抹布,冲到了门边,待看清楚真是高逸庭时,那清瘦的小脸上,兀自滚出两行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