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夕照。

落日的余晖洒在澄净的卢水河面。微风拂来,河面上泛起层层链漪,煞是好看。

河两岸,桃红杏白,遍地武落。

河水的鳞光,落日的余晖,与这满地的残落交相呼应,勾勒出一副清冷图画,美极了……”

庞德无心欣赏着美景,勒马于河畔。

河面上原本有桥梁,可不知为什么,不见了踪影。

‘…传令下去,两个时辰内,我要见到河而上十座浮桥,子时之前,务必兵临武威。”

‘…喏!”

西凉兵对庞德,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这位年轻的将领,少年成名,曾经在军中享有赫赫声威。,马庞双壁“这其中的庞,就是庞德。而另一个马,则是如今那位享誉西凉的锦马超马孟起。

不过,建安四年后,马腾对庞德渐渐疏远。

以至于后来,干脆发配到龙者城,对付河湟的烧当羌。一晃六年过去,昔日的少年将军,已将三旬而立。那张古铜色的面庞,透着河谨朔风留下来的沧桑痕迹。

四年里,庞德与河湟羌人,大大小小有过近百次战斗。

他手中那口大刀,浸透鲜血,不知有多少羌胡猛将,折在了庞德的刀下,可谓战功赫赫。可是如此显赫的战功,却一直没有得到提拔。甚至这次从龙者城调回武威,也仅仅是个都尉的头衔,表面上坐拥宣威,可实际上却受到重重节制。

许多西凉兵,都为庞德感到不值……”

斜阳下,庞德立于河畔。

那张刚毅的面庞,如刀削斧砍般,棱角分明。

‘…将军,吃些东西吧”从晌午出发,到现在您水米未进,如何能解那武威之厄。”

‘…安平!”

‘…恩?”

‘…这几年来,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什么?”

‘…还记得建安四年,我与君侯往许都的事情嘛?”

君侯,就是桅里侯马腾。

而这位安平,则是庞德的堂弟,名叫庞明。四年来,他一直随着庞德,征战于龙者城。一道从耳根划到嘴角,血肉翻开,至今仍未愈合的刀疤,更使得庞明透着一股狰狞刻悍。他个子没有庞德高,身体也没有庞德壮,却别有一股气势。

‘…当然记得!”

也就是那次从许都回来,马腾开始疏远庞德,并最终把庞德发配到去了龙者城。

庞明,怎不记得?

‘…我一直在奇怪,曹朋为何认识我?”

‘…啊?”

‘…那次在许都,一个偶然机会里,我见过曹朋一次。当时他刚从下邦回来,而且还是待罪之身”呵呵,不过你知道,那家伙惹祸的本事,可真是不小。

他当时私下里放走了吕布的家眷,只为当初吕布帮他,赠给他两百兵卒。这个人,我很佩服。不过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他,而他也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名声。主公介绍我时,他竟然脱口而出我的表字。我一介小车,他怎么会认得我呢?”

对于庞德被冷落被发配的缘由,庞明并不清楚。

哪怕在过去四年里,他不止一次的询问,可庞德从未正面答复。

现在,庞明懂了!

庞德之所以被冷落,恐怕就是因为那次事情。试想,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怎可能知道对方的表字呢?庞德当时也只是在马腾军中有点名望”西凉马庞,之名,也是后来叫响。换做任何人,都会认为,曹朋和庞德一定是认识的……”

庞德默默无闻!

可那时候曹朋,却已崭露头角。

曲阳一战,令他声名鹊起,而曹操对他的宠爱,在当时也被许多人所称道。

问题,就在于此。

那时候马腾签了衣带诏,是曹操的敌人。

而曹朋是曹操的心腹,庞德却被马腾看重。马腾因此而产生猜忌,庞德又无法解释清楚,自然会被冷落,流放。庞明疑惑的问道:“将军,果不识曹友学乎?”

‘…呵呵,你看,连你都怀疑!”

‘…我不是……”

庞德笑着摇头,我还真不认识他,当时只知道他是许都小八义之一,曾与吕布陈宫,厘战曲阳。帮着他的内兄,治理海西,在谁南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名气。

那像是现在,人人晋知……”

主公问我,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于我而言,虽被流放四年,但收获颇丰。这一次,将与那曹友学对决疆场,正是我洗刷冤情的时候,我定要与他分出高下”对了,传说吕布曾将毕生所学传他,不知道这谣言,是不是真的。”

‘…将军问我,可是为难我了!”

庞明道:“反正河西传的是神乎其神,不过我总觉得,太过虚假,未必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正要与他一战。”

兄弟二人在河岸上说着话,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河面上,浮桥已经搭建完毕。有军卒过来禀报,说是大军已准备妥当,可以过河。

庞德点点头,和庞明跨上战马,横刀而立。

一轮明月,悬于夜幕。

那河面上波光粼粼,异常美丽。

远处,牧草随风荡漾,仿佛波浪起伏。如此美景,若是个诗人,说不得会诗兴大发。

突然,河面上传来一阵喧哗。

庞德问道:“发生何事?”

‘…车仗从浮桥落水。”

‘…哦?”

庞德一怔,催马上前。

浮桥不宽,而且也不稳固。车仗行驶其上,很容易翻到,这本算不得什么事情。

‘…河水,怎地这么浅?”

当庞德看到那辆掉进河水的车仗,仍露出一个车把的时候,不由得一怔。这卢水湾,是两条河水交汇之地,河水应该很深。而西北解冻的时间,也比中原晚,暮春时节,河水刚刚解冻,水流正应该是涛急的时候,为什么会如此的平缓呢?

十座浮桥,搭在水面上,大军正陆陆续续的通行。

庞德突然间打了个寒蝉,一双虎目圆睁,厉声吼道:“停止前进,停止前进,都回来……”

话音未落,只听北面传来一声轰鸣巨响。

轰……”轰……”

连续两声巨响过后,从北面隐隐约约,传来隆隆巨声。好像有万马奔腾,又恰似地动山摇。庞德二话不说,拨马就走,“安平,快走,我们中计了,中计了!”

卢水上游,巨浪排空。

两条奔腾的巨龙,咆哮着从上游冲下来。

河水中,夹带着一狠狠 巨木,还有尚未消融的坚冰。许多西凉兵站在浮桥上,举目看去,顿时被这一幕惊人的场面所吓住了。很多人,甚至忘记了要逃办“可即便逃走,能逃往何处?

洪水直冲而下,位于最北面的一座浮桥,被数十根三人合抱的巨木,毒得一下子摧毁。浮桥上的军卒,瞬间被水龙吞噬。两条水龙在卢水湾相会之后,激起万丈水气。那水雾中,水龙合而为一,变得更加可怕。一名西凉兵,被水龙卷起,而后一根巨木飞来,把他撞得粉身碎骨。坚冰冲过去,更带走了一片血雾……”

好惨!

十座浮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烟消云散。

浮桥上数百名军本,在水龙的咆哮声中,无声无息的死去。

水龙并不肯就这么罢休,而是继续向下游冲去。积蓄了一整天的洪水,明显不是这卢水河道可以容纳,一下子冲上了河岸。河岸上的西凉兵,连人带马被卷入其中,随着洪水而走。战马悲嘶,军卒哀嚎,却被水龙的咆哮声,全部淹没!

庞德和庞明,带着人想要逃离。

可战马再快,也快不迂那滔滔洪水。

一股巨浪,狠狠拍在了庞德的背上,庞德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便栽倒在马下。

庞明比他好不到哪儿去,直接被洪水冲翻在…”

三干西凉兵,只瞬间,便全军覆没!

十忡十十十十忡十十忡十十忡十十耕十十忡十十十十忡十十十十料中忡十十材忡耕忡忡艹十十十十“将军醒来,将军醒…“庞德从昏迷中苏醒,想要站起,却发现自己被绳捆索绑,躺在一片泥泞之中,动弹不得。在他周围,有一百多个西凉兵,或昏迷不醒,或拼命的呼唤庞德名字。

庞明也在其中,但是看样子,还没有清醒过来。

庞德大吼一声,翻身想要站起来,却听身后劲风响起,呼!一根木棒,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老实点!”

”狗贼安斑“”

庞德被打的差点背过气去。

扭头看,只见一个带着极为明显匈奴特征的少年,正恶狠狠的盯着他。

少年不过十一二岁,手里是一根红松木制成的短棍,长约有三尺六寸左右,粗若鸡卵。那短棍一头,用锦缎子包裹,而后缠绕着银丝,将锦缎子固定起来。

短棍刷着一层红漆,锃亮!

少年见庞德瞪他,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乙“先生吩咐,老实点,若乱动,就打断手脚。”

身上的绳索很粗,想要挣断,却不可能。而且这少年恐怕也是个练家子……”刚才那一棍,绝对不是他这今年纪能打出来。如果真硬来的话,只怕是自取其辱。

洪水,已经平息。

月光皎洁,洒落大地,可以隐约看到,那河面上漂浮着的浮桥残断痕迹。

一群军丰正在河水中打捞尸体。

他们把一具具尸体从河水里捞出来,摆放在河畔。若有那幸存者,则直接捆上,交给河岸的军卒处理。

算旗上,横七竖八,一具具西凉兵的死尸,还有战马残骸。

庞德躺在泥泞中,心里暗自发苦。

什么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现在的状况,已经做出了最好的说明和解释。

原本想要建功立业!

可不成想,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成了阶下囚徒?

是诈做的?

庞德无需费心考虑。

这种时候,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恐怕也只有那位河西太守,北中郎将曹友学。

人言,曹朋诡诈,果不其然。

此人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步步连环,不死不休。如此对手,瑞地有些可怕,不是他庞德可以应付。只可惜,自己满怀雄心壮志,被流放四年后,渴望着能够建立一番功业,可是却”我死则死矣,只怕这武威郡,从此不再复,马,姓了。

远处,马蹄声响。

庞德睁开眼,只见火光攒动。

一群骑着白色骆驼,身扳白裘的军丰,炭拥着一个青年从远处行来。

操,好大的场面!

庞德可以肯定,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排场。特别是那三百匹白骆驼,给人以一种极强的视觉震撼。骆驼上的骑士,清一色长矛大刀,看上去格外威武。

再为首的青年,一匹罕见的狮虎兽。

跳下马身高八尺有余,魁梧壮硕。一件唐猊宝铠,罩百花战袍,腰系狮蛮玉带。

肋下配剑,马上挂刀。

身后,尚有一匹大宛良驹,驮着弓弩箭夫,和一杆沉甸甸,鹅卵粗细的画杆戟……”

吕布?

庞德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名字。

吕布虽已死去多年,可唬虎之名,至今仍不为人忘怀。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吕布……”看年纪,看这排场,只有一个人,曹友学!

庞德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蔡迪按住。

”小迪,扶庞将军起来吧。”

曹朋甩蹬下马,踏着泥泞,走上前来。

在他身后,三百匹骆驼同时跪地,三百名白驼兵,齐刷刷甩蹬从骆驼上下来。

那动作,整齐的好像一个人。

庞德不由得咽了。唾沫,心中暗自发苦。

好一个曹朋”只看他这些亲卫,就知道他的财力何等雄厚,花费了何等心思。

“庞将军,许都一别,别来无恙啊。”

“哼!”

庞德脸一红,扭过头,也不理睬曹朋。

你挖苦人不是这么挖苦的!要不是你曹朋,老子何至于被流放四年?而今,我为阶下囚,狼狈不堪。你是胜利者,堂堂北中郎将,河西太守,何来,无恙,?

庞穗已经想好了,如果曹朋劝降他,他绝不低头。

你说,我是啐他一脸唾沫,还是一头把他撞倒好呢?撞倒估计有点困难……”对,他只要过来,我就啐他一脸唾沫。大丈夫死则死矣,绝不效仿那贪生怕死之辈。

想到这里,庞德胸脯一挺,露出傲然姿态。

曹朋在距离他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却突然停下来。那双明亮如星辰般耀璨的眸子,含着笑意,上上下下打量,似乎在告诉他:你的小算盘,我已经知道了……”

庞德脸一红,扭过头去。

“今日一战,某施计而胜,却胜之不武。”

“啊?”

曹朋笑眯眯说道:“想来令明也不会服气”不如这样,我放令明走,咱们姑藏城下,一决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