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雨了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阴沉沉的天空,让人心情极其低落。一整个夏天不下雨,可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在连绵的秋雨中,骨头都好像锈住了似地,让人感觉到四肢僵硬,非常难受。

曹朋的脸se非常难看,就好像这阴沉沉的天气一样,站在那里,散发出一股冷意。

所有在他身边的人,都显得战战兢兢。

即便是陈群,也没有上前搭话,只在门廊下远远观望。

岳关在禅房中,眼睛都哭肿了。

在这孤寂的庵寺里,雪莲是她唯一的伙伴。

如今,伙伴走了,岳关非常难过。当她看到雪莲的尸体时,当时就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曹朋蹲下身子,伸出手合上了雪莲那双空洞的眼睛。

他眯起眼睛,仔细的查看一番,而后站起来,缓缓登上门廊。

“如何?“陈群问道。

“身上有伤痕,衣服有破烂处,但致命伤是在脑后,被钝器所致。她身上的伤痕,应该是在落井时,被井壁擦伤”死亡时间我现在不好确定,但大致可以推断,实在戌时和丑时之间。”

曹朋眼中喷火,咬牙切齿。

雪莲,如同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杀害。

他明知道当时凶手很有可能就在酒席宴上,却偏偏没有任何防范。

失职!

这是典型的失职!

曹朋觉得,自己着实大意了。

深吸一口气,他闭上眼睛。一夜未睡,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里也显得格外混……”

雪莲为什么被杀?

是偶然,亦或者是故意为之?

昨天雪莲和自己说话时,声音很轻。加之当时歌舞正酣,就连距离他最近的陈群,也没有听见。也就是说,雪莲和自己说了什么,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而所有人当时注意力都在岳关的舞蹈上,谁又会在那个时候,留意到雪莲和自己交谈呢?曹朋蹙眉,慢慢从门廊走下。

“阿福,你去哪儿?”

“去水榭里看看。”

隐隐有种感觉,雪莲之死,和昨晚她与自己交谈有关。

陈群命人封锁了整个**庵,紧随曹朋身后,朝水榭走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水榭里,曹朋停下脚步,环视水榭中的狼藉。

昨夜歌舞似犹在耳边回响,那喧闹声,仍声声入耳……”

曹朋突然问道:“大兄,可记得昨晚大家的位置?”

陈群仔细回忆了一下,走到正中央的座位,“我昨天坐在这里,你在我左手边。右边我记得是袁玄硕,玄硕下边是张元安。京兆赤伯舆,坐在张元安的旁边,他对面就是那个劳什子祝道。祝道上首好像是张泰“下首是”我想想,汝南陈伯道。陈伯道对面坐的是苏威。

岳关在你下首处,当时我还调笑说,这位岳庵主似对你有意……”大致上就是这个顺序吧。”

陈群的记忆力很强,很快就排列出昨晚众人落座的位置。

“不过后来,有些乱了办”他补充了一句。

“歌舞时,大家是什么位置?”

“歌舞的时候?”陈耸闭上眼,思忖起来。

“张子瑜抚琴,就在水谢门口;赤忠和苏威换了一个位子……”岳庵主当时在歌舞,其他人嘛“张元安当时在和祝道说话,陈伯道有些醉了,所以趴在桌子上。袁玄硕则欣赏歌舞。”

“赤忠为何要与苏威换位子?”

“这个……”陈群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神情,“我看那位赤伯舆似乎颇有些喜欢岳庵主。苏威所在的位子,可以看得更清楚,所以“你知道的,岳庵主的歌舞,颇有几分风情啊。”

“呃“我明白了!”

也就是说,当时并没有人留意到自己。

至少从陈群的话语中,曹朋是这么认为。

“阿福,接下来怎么办?”

曹朋想了想,“既然发生了命案,而且又是在这**庵里发现,只怕是要委屈一下岳庵主。”

“恩,她是最后一个看到雪莲的人,倒也不可避免。”

曹朋和陈群,从水榭中走出来,又返回跨院。陈群去和岳关说明情况,要请她到雅阳县衙一行,详细询问当时的状况;曹朋呢,则复又走进雪莲的房间,在床榻上坐下,静静观察。

岳关说,雪莲因身体不适,回房休息,而后再也没有出现。

可是她的尸体,却在水井中被发现”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在这间屋子里被人杀害,而后扔进水井。可屋子里,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除了那佛余里的香炉之外,好像没有任何物品可以证明,雪莲曾回过房间。曹朋旋即产生了另一个假设,雪莲不是在屋内被杀,而是被人喊到了水井旁边,用钝器砸中了脑后。雪莲被那股惯性所致,一头栽进了水井中……”

慢着,若是如此,凶器呢?

曹朋立刻起身,从房间里走出来。

岳关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正准备随陈群去县衙。

见曹朋出来,她微微一福。

曹朋冲着她一笑,而后招手示意陈矩过来。

“刚才搜查时,可发现凶器?”

“未曾发现。”

曹朋点点头,对陈群道:“大兄,你先回去,我让子方带几个人留下。”

“好!”

陈群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曹朋的请求。

曹朋命陈矩带人,继续搜索凶器。而他则站在门廊上,认真的观察这个幽静的小跨院……”

作院面积不大,但很雅致。

这里距离水柑大约隔了一百五十米左右,有一面约两米多高的院墙,阻隔了从水榭投来的视线。

即便是在这里杀人,水榭里的人,也不会发现。

曹朋从门廊上下来,慢慢走到了水井边站定。黑漆涛的水井,很淑““陈矩!”

“喏。”

“查探一下,这口井连通何处。”

陈矩一怔,连忙应命。

曹朋又唤来两个役隶“你们谁的水性好?”

“回北部老爷,我等在伊水畔长大,水性都还可以。”

“能不能潜下去。”

两个役隶得然,苦笑道:“潜下去倒是可以,不过不晓得这水井有多深,未必能潜到底。”

也是,如果这水井很深的话,气未必能够。

曹朋想了想,让人找来牛皮,命人设法赶制气囊。用气囊储备空气,可以在水下进行换气。这在后世,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不过这气囊并不太容易制作,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做成了三个简易的气囊。一名役隶试验了一下,用绳子绑在腰间,而后纵身跃入了水井。此时,天光大亮,雨停了了。

阳光透过树荫,照射丵进小院内,忽明忽暗,令这小跨院,透出一股子阴森之气。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绳子突然抖动。井边的差役连忙大声呼喊,飞快的拉起绳子。不一会儿,那下水的役隶,脸se苍白,从井水中出现。在差役的帮助下,他从水井中爬出来,吐着舌头,大口的喘息。

“情况如何?”

“回北部老爷,在井底发现了一口铜壶。”

他手里拿着一个变形的铜壶,放在曹朋的面前。

曹朋一眼认出,这口铜壶,正是昨夜投壶时所用的道具。投壶所用的铜壶,基本上是实心,入手颇有分量。壶口有明显的四痕,显然是在击打时收到了损伤。曹朋拿着铜壶,仔细观察。

在壶底,有淡淡的血印子,虽经过井水浸泡,但因为时间的缘故,所以还没有全部消除。

毫无疑问,这个铜壶,就是杀害雪莲的凶器。

曹朋命人把铜壶收好之后,下令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曹朋再次走进了雪莲的房间。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这房间里有些古怪。

“曹北部,已经问清楚了。”

陈矩这时候走进来,恭敬的回复:“我查问了一下周围的乡民,这附近的水井,大都是和伊水相连。”

“嗯。”

曹朋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子方。”

“喏!”

“你信浮屠吗?”

“啊?”

“或者说,你在家,参拜神灵吗?”

陈矩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家祖当年曾信过一段太平道,不过后来便不再信了。”

“呃,你不用害怕,我不是追查这件事。

我只走向问你,你家里若祭祀祖先,或者参拜神灵,会不会把灵牌或神位,正对着大门呢?”

陈矩愕然,想了想,摇头说:“不会吧,那样岂不是直接会受风煞吹袭?”

目光,顺着曹朋的视线,落在那正对大门的佛金上。陈矩一蹙眉,恍然间似明白了曹朋心意。他连忙走过去,伸手从佛盒中将佛像取出来。却见佛像下面,点着一个和佛余颜se几乎相同的木匣子。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真不容易看出破绽。他小心翼翼,将木匣子取出来,转身来到曹朋跟前,将佛像和木匣子一起递给了曹朋,脸上更露出一抹极为敬佩的神se。

“曹北部,果然有玄机。”

曹朋笑了笑,把佛像摆放在旁边。

然后将木匣子打开,目光陡然一凝。那匣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曹北部,是空的。”

曹朋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也许,是晚了一步。”

这佛像的体积很小,所以下面必须有东西垫着。雪莲用这个匣子代替,而且还特意把佛余正对房门,未尝没有提醒的意图。也许,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才刻意来这么安排。

迈步来到佛余跟前,曹朋仔细的观察一番。

片刻后,他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人“雪莲啊雪莲,你虽早有提防,殊不知你的对手,也有所觉察!子方,你看这佛金,分明是一个新的!雪莲在**庵修行多年,按道理说受了这么多香火,佛余早应该熏黑。可是这座佛盒,还能看出本se。

这佛余使用,不会超过三个月……”

雪莲,你这丫头糊涂,却也够聪明,竟想出……”

曹朋突然闭上嘴,猛然回头,怔怔的看着书案上的那座佛像。

陈矩忍不住问道:“曹北部,你怎么了?”

曹朋却没有回应。

“陈矩,这东西是什么?”

“浮屠啊。”

“什么?”

“浮屠!”

“不,你连起来念,念的快一点。”

“浮屠,浮屠,浮屠……”陈矩不明白曹朋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不停的重复着,浮屠,二字,刚开始,他还能吐字清晰,可渐渐的,。干舌燥,言语就变得含糊起来,并且越来越舍糊。

曹朋,骤然倒吸一口凉气……”

脸se也随之变得煞白。

他自言自语道:“四哥啊四哥,原来你也看出了破绽,所以才遭此劫难……”哥哥,你为何不直接上奏,偏要自己偷偷摸摸的查找呢?糊涂,糊命“四哥啊四哥,你可真是糊涂啊!”

眼中,浮现出一抹悲伤。

曹朋闪身走出雪莲的房间,径自冲进了岳关的屋内。

岳关的房间,看上去也很朴素,和雪莲房间的布置颇有些相似。只不过,雪莲的房间,如其主人的名字,素雅端庄;而岳关的房间,se彩明显要比雪莲的房间鲜艳,就如同期主人““曹北部?”

“哦,我没事……”咱们走吧。”

曹朋微微一笑,脸se仍有些苍白,但气度却变得沉稳了。

他离开**庵的时候,看了一眼前庭那三间厢房,眼中闪过一抹狞se。

出**庵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曹朋一行人匆匆往洛阳返回,眼见着就要到洛阳城门,只见一骑自洛阳城中飞驰而出。

“子幽?”

曹朋勒马,疑惑的看着飞驰而来的夏侯兰,有些疑惑。

夏侯兰也看到了曹朋,催马到曹朋跟前,而后滚鞍落马,单膝跪地。

“公子,黑睡到了。”

曹朋闻听,顿时喜出望外。

“子幽,黑睡已经到了吗?如今在何处?”

“回公子的话,刚得到兴霸传信,黑睡已过了伊水口,正往洛阳这边赶来。兴霸还说,老夫人和黄小姐都来了,所以才会耽搁了两日。估计,他们脯时便会抵达雅阳。”

“阿娘和月英也来了?”

曹朋先是一怔,旋即释然。

阿爹在许都,忙于公务。如今官拜民曹都尉,督察水利农耕,估计也是整天忙得不着家。

此前曹朋在陆浑山求学,张氏也不好打搅。

现在,曹朋出任摊阳北部尉,距离许都也不算远,张氏过来探望曹朋,也是一桩很乒常的事情。不过,最让曹朋感到开心的,莫过于是黑睡的到来。黑睡抵达,也解决了他人手不足,无人可用的尴尬局面。更不要说,闱泽、甘宁、郝昭随行,使得曹朋的信心顿时大增。

念头一转,曹朋眸光顿时凌厉。

“子幽,你立刻回去,让苗旭今晚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