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四哥,你……你能不能让他们两个走开啊,只要你陪着我就好。”耶律雅看看像连体人似的站在罗克敌身旁的弯刀小六和铁头,有些不开心地道。

罗克敌不理会她幽怨的眼神,绷着一副战斗脸,欠身说道:“殿下,他们是我的好兄弟,我们三兄弟一向形影不离的。”

“唔……”耶律雅没好气地横了弯刀小六和铁头一眼:“这两个没眼力的臭家伙,寸步不离的着实讨厌!”

弯刀小六和铁头也很无奈,今晚长街之上处处彩灯,照得夜如白昼,可是最大最亮的两盏灯笼无疑就是他们两个,他们也不情愿啊,可是罗克敌是他们的好兄弟,自家兄弟开口相求,刀山火海也得闯啊,何况只不过是对竹一个处于**期的公主?

两个人充耳不闻,亦步亦趋,始终不离罗克敌左右,耶律雅公主转悠了半晌,却始终甩不开他们,不由兴致大减,怏怏地又转回了五凤楼下。

她忍不住了,也顾不得站在一旁的铁头和小六,便对罗克敌道:“罗四哥,今天是放偷日呢,你……你不偷我点东西吗?”

“呃……”罗克敌把耶律雅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雅公主穿着一身汉装,虽然契丹贵族都喜欢习汉文、穿汉衣,不过这种隆重的节日一般还是会穿回传统服装的,可是耶律雅公主不知为何,罗克敌每回见到她时,她都穿着一身汉人衣裳,今夜也不例外。

罗克敌从她发丝上的金钗,一直看到腰带下的荷包儿,讪讪地问道:“我……我偷……,偷些甚么才好?”

耶律雅羞涩地道:“只要是我身上的东西,偷什么都可以啊,图个喜庆嘛,要是没人偷我的东西,就说明大家都不喜欢我,会很没面子的,等会儿回宫,姐妹们都会笑话我的。”

罗克敌讪讪地道:“怎么会没人喜欢殿下呢,刚刚只转了一圈,起码有十七个贵族子弟上来偷殿下的饰物,可是公主你……”

他的目光落在耶律雅手中的鞭子上,耶律雅脸蛋一红,连忙把手藏在背后,娇嗔道:“那些家伙讨人嫌嘛,你看刚刚那个萧展志,一脸的络腮胡子,遮得嘴巴鼻子都看不清楚,远远看去就像一头大猩猩似的,多讨人嫌啊。”

猩猩、胭脂这类词汇本是匈奴语言,汉人直接音译,成了汉语的一个词汇。契丹族也承继了匈奴这个词汇,直称为猩猩。契丹皇宫中豢养的奇珍异兽中就有这种动物,萧展志那副模样,与大猩猩还真有几分神似,罗克敌听了眸中不禁露出几分笑意。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自己的下巴扬起,把他那自打被掳来契丹之后就再也没修剪过的大胡子扬到耶律雅面前。

耶律雅嫣然一笑道:“罗四哥虽然也长了一部大胡子,却是威风凛凛,堪称美髯,萧展忐忑么能和你比。”

弯刀小六和铁头咳嗽一声,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下巴紧紧勾着胸口,两只眼睛瞪着地面,面孔憋得通红,仿佛两只大猩猩。

“来呀,随便偷点什么都可以,我只会喜欢,不会怪你的。”

耶律雅甜甜地**着,一双多情的大眼睛火辣辣的瞟着罗克敌,充满了期待,那模样,仿佛罗克敌现在把她扛回自己的小黑屋录成小白羊儿,她也绝不会有丝毫反抗似的。

罗克敌垂下了目光,淡淡地道:“殿下,罗某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奴仆,不敢冒犯公主。”

“你这人好无趣,人家说了不会怪罪你嘛。”耶律雅都起嘴,她想了想,从鬓上摘下金钗塞到罗克敌手中,含情脉脉地道:“喏,给你。”

“罗某只是一个奴仆,不敢接受殿下的东西,请殿下收回。”

“我说过了,算是你偷的……好啦好啦,就算我送你的成了么?”

“那罗某更不敢接受了,公主请收回。”

两下里一阵推让,那金钗一下子被拗弯了,钗尖刺入耶律雅的掌心,鲜血顿时沁了出来。

“你……你……”耶律雅的掌心刺疼,心头更是刺疼,泪水迅速漾满了她的眼睛,她咬了咬嘴唇,忽然把拗弯的金钗往地上狠狠一丢,转身便往五凤楼城门洞中走去,走出几步,便见她扯起袖子拭了一把眼泪。

“喂,四哥,你太铁石心肠了吧?”铁头看不下去了,转身说道。

“废话!契丹公主,能沾惹么?”罗克敌扬着大胡子,酷酷地道。

“屁话!”弯刀小六抬腿给了他一脚,弯腰捡起金钗,扳直了塞到他手里:“你不娶她,哄她开开心总可以吧。多一个人帮咱们,咱们才有机会逃走,要是因为你得罪了这位公主殿下,皇帝一怒之下把咱们发配到驴胸河去做边奴,可就全毁了。”

“那要怎么办?”

“怎么办?去哄哄她啊。”

“怎异哄?”

“我怎么知道怎么哄?这种事,说起来还是杨大哥最有办法,罗大嫂那么贞烈的寡居妇人他都哄得到手,要是他在这儿就好了。唉,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就追上去,心……,说你收下不就成了?”

“哦!”罗克敌呆呆地接过金钗,转身便追,弯刀小六和臊猪儿对视一眼,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殿下,殿下,你等等。”

罗克敌快步追上去,耶律雅站住脚步,哽咽道:“你追我做什么?”

罗克敌叹了口气,很无辜地道:“不就是一根钗子么,你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我收下还不成么?”

城门口的侍卫都诧异地向他们看来,耶律雅的脸蛋腾地一下红了,她气得浑身哆嗦,忽地一下转过身,扬起手中鞭子狠狠地抽下来,怒叱道:“瞧你那不情不愿的口气,谁稀罕你收我的钗子,你滚,你滚,你这个卑贱的奴隶,一个奴才,谁稀罕……”

罗克敌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身上挨了十几记皮鞭,皮袍都抽裂开来,其中一鞭抽得偏了,鞭梢正卷中他的脸颊,颊道血痕一鲜血迅速渗了出来。

耶律雅见了忽地手软,可是羞刀难入鞘,她珠泪盈盈地看着罗克敌,鞭子扬在空中,却是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僵持半晌,她忽然弃鞭于地,捂住面孔嘤嘤哭泣起来:“你一点也不念人家对你的好,你就只会欺负我,我要告诉皇兄,治你的罪……”

城楼上,刚刚自女真地方率兵返回的耶律休格见过了皇上、娘娘,与他们一起接受了城下百姓的欢呼和致礼,立即悄悄向宫中女官罗冬儿身旁走去。

“冬儿。”耶律休哥微笑着站到她的面前。

“哦,耶律大哥。”冬儿浅笑致礼。

“不必多礼。我从女真那儿刚刚回来。”,

口耶律休哥灼热地目光在冬儿俏美的脸庞上微微一转,探手入怀摸出一个锦囊,解开绳口往掌心一倒,倒出五颗北珠,硕大的珍珠颗粒硕大,颜色鹅黄,鲜丽圆润,晶莹夺目,在灯光照耀下发出七彩的光芒,宝气氤氲,眩人二目。

耶律休哥笑道:“这是女真人孝敬我的东西,送给你。”

冬儿慌忙道:“这样贵重的礼物,冬儿可不敢收下。”

耶律休哥朗声一笑:“有什么贵重的,这珠子虽美,却不及你的容颜万一,把它缀在你的领口项间做饰物,能为你稍增一分美丽,女真人这份孝心便没有白费。呵呵,女真人还送了我两只海东青,我原来那只神鹰不知何故失踪,其中一只正好拿来自用,另一只也要送给你的,只是还未**温驯,野性未去,待我**好了再送给你,来,拿着。”

冬儿退了一步,说道:“这礼物太贵重了,冬儿实不敢收。”

耶律休哥无奈,忽地瞥见她发冉银钗,不禁双眼一亮,呵呵笑道:“好吧,那……我就用这五颗珠子,换你头上那枝银钗,公平交易,这总行了吧?”

耶律休哥轻笑着便去拔她发髻间银钗,罗冬儿脸色一变,攸地退了一步,说道:“万万不可,耶律大哥,这枝钗子换不得!”

耶律休哥一怔,瞧她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决,登时疑云大起:“这支钗子有甚珍贵?”他忽有所悟,一股妒恨顿时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宫人匆匆跑上来向罗冬儿附耳说了几句话,罗冬儿眉头一蹙,讶然道:“雅公主?她与四哥发什么脾气?”

罗冬儿向耶律休哥歉然一笑,说道:“耶律大哥,冬儿有点事情,要离开一下。”

“站住!”耶律休哥踏前一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强抑怒气道:“这支钗子是他送你的?”

五枝劲矢就在这一刻如同索命的幽灵攸然自夜空中疾射而至,耶律休哥刚刚踏出一步去抓罗冬儿,肩头便被一箭冉中,箭矢极有力道,深入骨肉,耶律休哥闷哼一声,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罗冬儿惊呼一声,一把掩住了自己的小嘴儿,这时惊呼声四起,两人同时扭头看去,只见萧后正急急去扶皇上,一枝利箭笔直地插在他的胸口,死活不知。

旁边宫卫军大将萧拓智透胸中箭,仰面便侧,韩德让似乎正侧耳与人说话,结慕一枝劲弩射穿了他的颈项,颈项两端各露出约一尺长的箭身,他怒凸二目,似想说些甚么,可是嘴张了两下,便重重地一头栽在地上。

城楼上一片浑乱,萧后和旁边一位朝中重臣架着皇帝急急后退,城楼四角的侍卫武士拔刀向皇帝方向疾扑而来,许多方才还并肩指点长街灯市,谈笑亲昵的皇族、贵族,此刻却拔出刀来,咆哮着迎向那些宫中侍卫。

罗冬儿恰惶后退,惊愕四顾,耶律休哥一把握住刀柄,却觉手臂酸软,中箭处不痛反木,不由心头一凛:“箭上有毒力”

城下,忽听城门口外震天阶一阵喧哗,耶律雅泪眼迷离地望去,只见人们惊慌来回,狼奔系突,踩踏哭叫声倾刻起来,不由脱口叫道:“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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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船行至江南书院前的码头处,岸上高搭彩棚,灯火通明,许多士子文人站在岸上,往龙船遥遥施礼,彩声震天。

小周后雀跃回首道:“国尖,前方士子似特为迎接国主而来。”

李煜抚须一笑,说道:“这些江南书院的夫子和学生们,特意见孤写了一副万福字的图,今日要呈献于孤。来,咱们一同登岸,接受万福。”

龙船靠岸,侍卫分列两旁,李煜与小周后一同登岸,江南书院那些名士才子依序晋见,后面的船只陆续停泊靠岸,丁承业紧盯着高悬“宋”字大旗的官船徐徐靠向岸边,低声吩咐道:“靠过去,船一靠岸,立即杀上船去,只寻正使杨浩,得手即走,须臾不留。”

一行人在人群中如蛇行于林,慢慢蹑向那般官船,四下里彩灯绚丽,欢歌笑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远远还有丝鼻雅乐声传来,仍是一副升平气象。

丁承业握紧暗藏腰间的利刃,正向那艘官船一步步靠近,眼看官船将到岸边,忽然觉得人群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自己。丁承业心头警意顿起,忽地停住脚步扭头看去,提着彩灯满脸欢笑的行人正在身旁怡然而过,可是一双满蕴怒火的眸子却扑立即扑入了他的眼帘,就在一丈之外,那双眸子正冷冷地盯着他,有些陌生,有些熟悉。

四周的喧嚣忽然间变得很远很远,丁承业的所有灵识都凝聚在那双眸子上,一个个提着花灯的行人仿佛一个个幽灵般在眼前飘过,却始终挡不住那双仇恨的眼睛。丁承业今晚扮的本是那捕蝉的螳螂,哪晓得竟还有一只黄雀在侧,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那人已冷斥一声道:“杀!”

一丈开外的距离,中间两个提灯的行人刚刚交错而过,露出了一线空隙,那人手中锋利的剑已如一线寒光疾射而至,丁承业迅速拔出弯刀“铿”地一声迎了上去。

火花四溅,灿若烟火,那人第二剑又已疾刺而至。

甫一交手,子承业就察觉那人身手虽高,腕力却嫌不足,身手也未必比自己高明多少,他立即沉声喝道:“登船,下手!”说着挥刀迎向那行刺的剑客,四下里游乐的百姓一见有人动起了兵器,立即哭爹喊娘,连滚带爬,整个码头一片混乱。

杨浩的画肪紧傍着宋国使节的官船,一方面这是焦寺承的要求,他怕江南国主游兴正盛的时候,邀请宋国使节过船一叙却找不到他的人未免过于失礼。另一方面,杨浩也需要自己“死”在焦寺承的眼皮子底下,这样才有说服力。

两艘船同时靠向岸边,穆羽率人快步向画彷靠近,而此时自以为已被识**份的契丹刺客们也加快脚步向官船靠近,在百姓们惊慌哭叫四处奔逃的情况下,这样两支秩序井然的阶伍迎面一碰,立即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契丹刺客头目目光落在穆羽一行人身上,只见他们都单手藏于袍内,腰间鼓鼓囊囊,目光立即闪过恍然之色,他也不知道自己恍然了什么,只是本能地厉喝一声道:“杀!”

穆羽正莫名其妙地想:“大人还安排了一路人马?”忽见那些人擎出明晃晃的利刃,杀气腾腾向他们扑来,穆羽无暇多想,忙也掣出兵刃,大喝一声道:“杀!”两支队伍立即就像两股洪水般撞到一起。

画船船头,杨浩神着脖子正待“引颈就戳……,忽见岸上两队人马忽然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不禁惊讶不已。刚刚得他示意返回船舱更换了男人衣裳,正欲在两名武士陪同下趁乱登岸潜离的娃娃和焰焰站在船舱口惊愕地看着这场变故,小声唤道:“官人,怎会如此?我们要不要换回衣裳来?”

杨浩吸了口气,头也不回地道:“不必,你们还是趁乱潜走。他娘的,这走出了什么事了?想死都这么难,没关系,我去引火烧身!”

大乱一起,码头上那些正在之乎者也的文人秀才们尽皆天乱,眼见势头不妙,负责护驾的皇甫继勋大展神威,左手架着李煜,右手架着小周后,一边大呼小叫的让侍卫赶紧上前护驾,一边拖着国主和娘娘脚不沾地的逃进了江南贡院,把大门紧紧关起来。

宋国官船上,禁军侍卫们也紧急应变,把焦寺承护在了中间,这些普通侍卫还不知道自家正使大人离开了官船,就在旁边的画肪上。焦寺承被身材高大的禁军侍卫们围在中间什么都看不见,急得他跳着脚的喊:“大人啊,保护大人啊,左使在画航上,快去保护杨左使。”

杨浩拔出青霜剑,腾身站到船舷上,向官船上大吼:“马上护卫焦寺承退往河心,切勿让刺客歹人上船,快!”说罢脚尖一点船舷,便跃过丈余宽的水面到了岸上。

“杨浩!”

折子渝正惊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忽见杨浩掠到岸上,不由惊叫出声,立即拔剑奔了过来。她这一叫马上制止了各方的激战,姜黄脸的汉子和丁承业同时向岸边看来,正在激战中的契丹装束的羌人武士和汉人装束的契丹武士也都转脸向他望来。

杨浩不知道何以会发生这种变故,挺剑跳到岸上之后,看着那莫名其妙杀出的一队刺客,却不知该如何把祸水引到自己船上以便放火,忽见折子渝这个祸水中的祸水竟然也在现场,不禁傻了眼,指着她道:“子……子………”

他忽地想起这时万万不能唤出折子渝的真名,话风一转便道:“子……子……子何人坎?”

满头大汗的焦寺承听了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哎哟,到了江南书院的地界儿,大人他还跩什么了,这是掉书袋的时候吗?你说你个文官用得着老这么逞英雄么,跟着这位爷爷出公差哪有一天不担惊受怕呀……”

“杀!”丁承业忽地反应过来,迎面一刀又向那姜黄脸的汉子劈去,正定在那儿的各方卉士们立即又大打出手,叮当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折子渝疾奔向杨浩,后面一名契丹武士扬起弯刀便向她背心劈去,杨浩一见大惊,大吼一声道:“小心,大胆!”

他向前疾奔几步,凌空跃过抱着孩子正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一个妇人,化剑为刀,一招”力劈华山”便向折子渝身后的契丹武士劈去。

“蓬!”彩棚上垂下的一只大红灯笼被杨浩一剑劈得粉碎,红纸炸碎,漫天飞屑飘舞,犹如一树梅花飞落,杨浩裹挟着一天“红花”自天而降,那人刚刚奔到折子渝身后,杨浩便如兀鹰一般出现在他的头顶,凌厉的一剑凌空劈在他的面门上,血飞溅,人惨叫,尸体仰面倒下。

“你是谁,为何刺杀于我?”丁承业一边拼命挥刀,一面气极败坏地叫道。

丁玉落咬着牙根道:“你去问死去的爹爹!”

雁九至死都未吐露丁承业的身份,丁玉落仍以为他是自己的胞弟,是以有此一说。丁玉落这一说话,丁承业登时认出了她的身份,不禁又惊又羞。

他也不知自己并非丁家骨血,干下弑父害兄的事,私底下他也未尝没有恐惧愧疚,尤其是自己堂堂大好男儿,如今却雌伏于耶律文**做了他的妾童,一见亲人更是自惭形秽,羞惭之下丁承业顿萌退意。

他咬紧牙关又劈几刀,忽地抽刀遁去,几个箭步便窜进了惊慌奔走的人群,丁玉落回眸望了杨浩一眼,见他浑未注意自己,便把牙根一咬,紧追着丁承业去了。

杨浩一剑劈了那契丹武士,其他契丹武士立即蜂拥而来,他们要杀的人就是杨浩,既见他自投罗网,怎肯放过了他。契丹武士人多势众,除了纠缠住穆羽一行人的,还有六七名武士,此刻把杨浩和折子渝围在中间,挥刀如风,亡命扑杀。

杨浩一面挺剑还击,一面喝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折子渝挥剑劈退一人,还口道:“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杨浩向岸边瞟了一眼,见娃娃和焰焰只在两名侍口护侍下上了岸,正向这里望来,杨浩立即打个哈哈,高声叫道:“仗着你们人多势众么,本官剑法如神,再来十个八个,又岂奈何得了我?”

“狂妄!”并子渝不知他这是安慰焰焰和娃娃,催促她们马上离开,一边抵挡着契丹武士风雨不透的攻击,一边还忙里偷闲讽刺了他一句。

杨浩向焰焰急打一个手势,唐焰焰见他强敌环伺之中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这才放心,于是一拉吴娃儿,在那两名武士护卫下急急遁入夜色当中。

杨浩心头一宽,哈哈笑道:“杨某一向与人为善,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多仇家,不自我安慰一番,哪里还有斗志,不说自己了得,难道我们要死在这儿,做一对同命鸳鸯才合你意么?”

折子渝与他背靠着背,忽而合击,忽而掩护,配合得天衣无缝,听他这个当口儿还在胡言乱语,不禁气恼地骂道:“闭上你的狗嘴,要死你死,本姑娘还没活够呢。”

杨浩抖个剑花刺中一人手腕,那人利刃落地,怪叫一声抽身急退。杨浩想起今日假死,和折子渝从此如天人永隔,如今自己有难,她能马上拔剑相助,心中分明还对自己有情,不免心怀激荡难舍,趁着两人肩背再度靠拢的功夫,他便低声说道:“你肯为我拔剑,我很开心。子渝,我曾对不住你,可是……我对你的爱,从不曾变过,真的。”

折子渝心头一酸,几乎掉下泪来,她忽然大吼一声,扑上前去劈散契丹武士的环形攻击圈,僵硬着嗓音喝道:“别跟本姑娘说些废话,婆婆妈妈,不知所谓,赶快把他们击退才是正经。”

杨浩向穆羽打个手势,穆羽会意,立即脱出战团,向船头奔去。

杨浩呵呵一笑,黯然道:“是啊,我曾失言在先,你又怎会再相信那些山盟海誓?”

“我相信山盟海誓,我只是不相信你而已。”

两个人背身移动,随着环形走阵寻找攻击空隙的契丹武士移动着身子,折子渝犹在唇枪舌剑与他斗嘴不休。

画舷上的船夫本就心惊胆战,一得杨浩号令,立即撑开画航往河心荡去,穆羽跳上船头大呼小叫,挥着明晃晃的长刀满船追逐,吓得那些船夫都逃水逃生,船儿借着余力继续荡向河心,穆羽便钻进船舱一边大呼小叫做出搏斗姿态,一边放起火来。

杨浩一见“脸色大变”,惊叫道:“焰焰和娃娃还在船上!”说着奋不顾身地向前抢去“铿铿铿“以剑为刀大力劈斩几下,虽然折子渝赠他这把青霜剑钢口极好,但剑本是轻灵的兵器,在这样大力撞击之下也铿然一声断成了两截。

但是这一番暴风雨般的攻击,却也被他撕开了一道口子,杨浩纵身狂奔,折子渝扑上来替他接住斩向身辨的两刀,杨浩已趁机几个箭步到了岸边,纵身一跃向船上跳去。

船已离岸近两丈,杨浩使尽全力一跃,双手也只搭住了船边,他砰地一声重重撞在船舷上,再使力一挺才翻上船去,折子渝见他赤手空拳跳上船去,不禁担心不已,可她被几名契丹武士缠住,却是脱身不得。

船头烟火滚滚,杨浩和一身黑衣的穆羽战在一起,那些契丹武士见了如此情形方知今儿闹了个大乌龙,这不知是哪儿来的这队人马,原来目标也是杨浩,两下里并不是对头,反是盟友才对,那刺客头目立即大叫道:“退后,退后,我们不是敌人!”

对面的几名武士也高声吆喝,趁势抽身,契丹刺客头目说的是汉语,他们嚷的倒是契丹语,听得那几名刺客更加相信对面是自己一路人,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失去兵器的杨浩在大火熊熊燃起的船头左支右绌,看上去情形十分不妙,早已摆荡开来的宋国使节官船急忙向他的画航靠来,可是这一阵惊乱逃散,河上横了几条无人驾驶的弃船,宋使的官船形体太大,想要靠过来却不容易,急得焦寺承连连跳脚。

“情况有变,那些刺客不知什么来头,十有八九便是耶律文的人了”,杨浩一面与穆羽假意动手,一面低声道:“你刺杀了我,立即带人逃走,去预定地点等我,我独自潜去便是。”

“好!大人小心!”穆羽眼见远处街巷上一排排火把燃起,正有大队官兵靠近,焦海涛的官船也在奋力靠近,心知耽搁不得,他扬手一剑,刺向杨浩心口,杨浩微微侧身,假意闪躲不及,穆羽一剑便刺到他的肋下,杨浩立即以手臂夹住。

这一招“特效”是早期电影上常用的手段,借助视角差,远远看去毫无破绽,此时是夜晚,他们又站在烈焰翻卷浓烟阵阵的船上,旁人更无法看清,焦寺承远远见了立即一声惊呼,若不是身旁禁军侍卫拉了一把,他几乎就要一跤跌到河里去。

折子渝也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她惊叫一声,险险被人一刀劈中,眼看着那刺伤杨浩的矮个子凶手十分灵巧地跳离火船,探手一扬,扬起一只飞爪扣住岸上一棵大树,借势荡到了对岸,折子渝心口直跳,双腿发软。

一大队唐国士兵迅速向码头逼近,两队刺客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向相反方向逃去,火焰越扬越高,折子渝似乎看到杨浩向她望了一眼,然后便捂着胸丘,带着那柄透胸半尺的长剑向船舱中踉跄奔去。

“不要啊!”折子渝哪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弃了短剑奔到河边,船头烈焰冲宵而起,火舌已将那舱口吞没,折子渝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半沉的火船,七魂六魄仿佛都被人一下子抽离了她的躯壳。